小芙蓉早就饿了，哭闹得厉害，梅香的妈给她喂了半碗米汤，才勉强哄住了一会子，一眼看见梅香进门，眼神里满是迫切的期待，在她外婆的怀抱中想要挣脱开，梅香伸出双手接抱住，喂了一回。

富贵的外甥女叫小莲子，刚失去父亲，又处在别人的家里，总是畏手畏脚的。梅香安抚她道:“小莲子，你在这里一定不要拘束，这里不是外人家，是你外婆家、亲舅舅家，以后，白天跟着我们吃或是跟着外婆吃都可以，晚上跟着外婆睡，就当成自己家一样。”

那女孩本来低着头抿紧了嘴唇，一只手捏住衣角，眼睛盯着地上，仿佛没处安放，另一只手垂着也有些局促；听梅香宽慰她，抬了眼看向梅香，微微地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小莲子在家时，跟着体弱多病的父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太过紧巴，到了外婆家，梅香也不是苛待别人的性子，虽不喜说笑，却对她十分亲和，吃的用的都和自己家里一样。她外婆一个月还有三块钱的补贴，买了肉回来，总归让她吃上几回，孩子的世界最简单，生活的改善，很快消解了心里的悲痛。

在温饱面前，就连悲伤也是浅色的。

小脸上倒比从前多出了一圈肉来，穷人家的孩子早早地便懂事了。她虽年纪小，在富贵家却也算不得完全吃闲饭，唤个鸡、喂个猪这样的小事情都可以交给她，甚至，偶尔看看孩子，她也能胜任。孩子的天性爱玩，让她摇着小芙蓉，大人做事去了，她就逗芙蓉玩。

孩子总渴望着长大，日子便过得眼巴巴的，盼着一年快快的过去；大人总是害怕老去，日子偏偏一眨眼又是一天，转瞬便到了第二年。

梅香的妈在过年前就回家去了，女儿的日子，终究要靠她自己去过，她有几个儿子呢，已经有好几个孙子了，也不能完全不管。再说小莲子在这里，多多少少也能帮着梅香看看孩子，这倒也让她省心不少，农民的孩子，将就将就很快就会长大了。

随着芙蓉断了奶，小莲子的加入，都是成长速度惊人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熬。有一回，小霞挺着肚子过来串门，也叹息梅香过得太苦，每天做了活回来，捧着一碗煮熟的山芋干，碗里一粒米也没有，就这样一顿又一顿地咽下去了。小霞可能是怀着孩子，她总难以想象那一碗山芋干，梅香到底怎么咽得下去的，这日子也太苦了。她瞅着富贵不在，便对梅香说起她妹子在北京在人家帮工的事，说一年也能挣几个钱，比在家里苦熬日子强多了。

梅香听了有些心动，算算一个月要是挣个十块钱，还能管吃管住，这样算下来，一年下来也能贴补家里不少，孩子们也能吃得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