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半个字也不敢作声,躲在锅底下继续烧着火,锅里的粥都快扑出来了,丈母见他是又可怜又可嫌,瞪了他一眼道:“锅上都要扑掉了,还在烧什么东西!”说完,朝女儿房里走去。
富贵这才忙着用灰盖住柴火,走上灶台来揭去锅盖,自己想想,又怕去了堂屋里见了丈母继续挨骂,干脆瓦了半碗瘪稻去塘边唤鸭子了。
十一月的天气,夜里已经极凉了,天上也看不到几颗星,仿佛被冷气给冻住了,月亮已经大半圆了,在树头上冷眼瞧着西北风刮得树枝发颤。梅香由她母亲照顾着,打摆子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母亲帮着照顾孩子,同时陪着梅香。
梅香后半夜缓过来了,心里思虑了许多。想着自己确实命不好,跟了这样的一个人过日子,婆婆闹着要分家,分明是看着自己要生孩子了,她不想受累带孩子,这一家子拎不清,自己这么一辈子下去,真的是不甘心;自己再怎么做不了几分工,但也能养活自己;转念一想,自己这才出了月子不久,假如找他闹离婚,带着女儿回娘家待着,母亲脾气也并不很好,时间一久,难免会有矛盾,要是再落下病根,将来反而惹人耻笑;再看看自己的女儿,她还那么小,丢下给富贵?又实在舍不得,那母子俩如此不明事理,他们哪里懂得照顾孩子!冬天,谁能给她做一双小鞋穿哩?即便自己叫人捎来几双鞋,平时受了欺负受了委屈,谁会来心疼她……梅香暗自落泪,思来想去,还是等孩子大几岁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她母亲亲自颠着小脚上了街,称了半斤瘦肉,回来分成了两顿的分量,用菜刀在砧板上剁得稀碎的,放在大碗里,放上一点开水,几粒粗盐,隔水蒸了。
梅香退烧后,整个人也有力气说话了,就是嘴唇烧的全破了皮,一抿上嘴就会上下唇黏住,她母亲想了个办法,拣了一块干净的黑布条,撕开两片贴在梅香的唇上,让她尽量少说话。
蒸了两顿瘦肉汤给梅香喝了,又将昨天被打死的老鹅煨了一罐子汤,三四天后,梅香嘴上的两块布竟自己脱落了,她母亲又让她歇补了两天,饭桌上对梅香,更是说给富贵听的:“我这次来,不到过年是不会回去的,你家没有人带孩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人没饭吃,更养不活小的,但我也不白吃你家的饭,过年,你哥哥们还会送粮食来。”
梅香晓得她母亲故意这样说,就对她母亲说:“家里虽然穷,也不能缺了母亲这口饭,何况,你是来料理我们娘儿俩的,怎么还能让哥哥送粮食来。”富贵也陪笑道:“就是就是,这个怎么能要哩。”心里却窃喜着,他晓得自己家里粮食不多,还要给他妈分一些去,要是丈母自己带粮食来,给些贴补,这事自然最好,只不过,面子上有些难为情。
梅香母亲也不理会他们的话,说道:“就这么定了,吃饭吃饭,吃了饭各有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