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北京的时候,梅香白天忙着没时间去想家里的情况,可是,好几个夜里,她都梦见了小芙蓉。也许是第一个孩子,第一次做母亲,她总有一种把孩子保护得不够好的想法,就像昨夜,她自己躺在暖和的地方,却更惦记幼小的女儿在老家的生活。
一早醒来,她也不晓得时间,习惯性地按照自己的生物钟醒来,然后起床洗漱。晚上有些失眠,后半夜睡得特别沉,她不晓得昨天夜里,东家是否回来了,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关着的。她轻手轻脚去了厕所,经过昨天刘妈的指导,她已经学会了用这个抽水马桶,只是从前一直蹲着的,现在要坐着,她总有些不习惯。
当她洗漱好了之后,刘妈从卧室出来,捶了捶自己的腰,一面问候道:“早啊!”这是北京城里大家都习惯了的礼貌,梅香也早已习惯了,刚开始还有些难为情,现在她觉得这是对的,老话说礼多人不怪,还是城里人讲究,入乡随俗,她也笑着回应:“刘妈早!”
刘妈清了清嗓子,说道:“没想到你起来得比我还早,不错!”梅香笑笑,刘妈又说道:“你洗好了是吧!一会儿跟着我去做面包,动作轻点儿,小姐在睡着呢。”
梅香诧异地轻声问道:“哦,小姐昨晚回来啦?”
刘妈眨巴了一下眼皮,用眼神回应着梅香。梅香指了指厨房,说:“那我先去厨房啦!”刘妈点点头,她也开始洗漱。
梅香先将炉子里换好了煤球,再将锅里放上水,擦洗了一遍,又洗了锅盖,这是她家乡的习惯,早起做早饭,隔夜的锅是一定要清洗一遍的。刘妈进来了,夸她说真看不出来,梅香还挺爱干净。她让梅香熬一点粥,两个人的分量就够了,说小姐不吃这些,她要喝牛奶吃面包的,偶尔也喝粥,只喝小半碗。
梅香抓了小半把米,望谱子接了三碗水,放在炉子上开始熬粥。刘妈见她忙好了,叫她过去看着,然后开始瓦了一大碗的面粉,她让梅香替她到冰箱里拿出黄油来。梅香打开冰箱的门,有些懵,回头看看刘妈,刘妈正在接水,见梅香迟疑,明白过来了,笑道:“哦,我忘记对你说了,我来,我来,你下次就认得了,四方块包着的那个。”
梅香找了找,刘妈走过来,指指梅香手里拿的黄油块,说道:“对,就是这个,你给我切一小块,嗯——大约像一块糖果那么大就行。”
梅香依言照办,切下来一个小块递给刘妈,刘妈让她再倒一点白糖放进面粉里,说一小勺就够了。最后,刘妈又拿出一个小袋子,梅香不认识上面的文字,刘妈解释说那是发酵粉,又自己拿了一只鸡蛋打碎在碗里,用筷子搅拌了一会儿,蛋液倒进面粉里,却留下了一点鸡蛋液在碗里;接下来,刘妈让梅香看她揉面,不时抬头与梅香说话,问梅香在老家是否做过这个揉面的活儿,梅香腼腆地笑笑说:“偶有一两次吧,那是每年麦子下来时,每一户人家吃一次面汤,都是自己家揉面,再擀面皮,切成一条条的下在锅里,家乡人叫做吃面汤。”
刘妈是河北人,挨着北京不远,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北方人吃面条实在是一件寻常事,梅香在北京这里算是南方人,刘妈听梅香说这些老家的事,觉得挺有趣,她就静静地听梅香说,然后再教给梅香下一步骤做什么;她让梅香试试揉面,揉面确实是个力气活儿,她一方面省了气力,另一方面也是给梅香学习的机会;梅香做事非常实诚又认真仔细,一块面团翻过来调过去地揉着,刘妈让她可以摔打摔打面团,说这样可以提高揉面的成效。
等到面团揉得不再粘手指,而且光滑柔软,刘妈拿过来一个菜盆,扣住了揉好的面团,又将放着面团的砧板放在了炉子旁边,梅香不解,问了刘妈,刘妈说:“面团揉好后需要醒发,它需要一点温度,这跟你擀面汤不一样,面汤不需要的,擀好了直接切了放锅里煮,但做面包需要让它蓬松、柔软,所以,要让它发起来,就跟馒头一个道理。”梅香听了这种解释,大抵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梅香还是有疑问,“那,那怎么不直接放炉子上热着呢,那样不是醒发得更快么?”刘妈忍不住笑了,梅香觉得这笑容挺亲切,刘妈说:“这你就不懂了吧!醒发只是需要一点温度,严格来说不可以超过三十度,咱们没有温度计,也不好量温度是吧,所以,放在边上,有个热气就好,如果超过三十度,发酵粉就失效了。嗯——,这么说吧,酵母,就像是有生命的东西,温度高了,它就会被烫伤,也就起不到它的发酵作用了,这样解释你能明白么?”梅香这下是真听懂了,连连点头道:“谢谢刘妈,这个我懂了。”
刘妈对自己形象又贴切的教学法,在得到了学习者的肯定后,显得非常满意,脸上的神情也比昨天温和了许多。她让梅香大概二十分钟后就可以查看一下,手指戳进去或者撕开一点,看看里面是不是发酵得像蜂窝一样的小眼状,那样就可以进行后面的程序了。
梅香是闲不住的,用刘妈的话说,属于眼里有活儿的人。当然,这也是刘妈对小姐留下梅香后,并没有特别反感的原因之一。
这二十分钟的空档时间,梅香也并不肯歇着,拿了笤帚要去客厅里打扫,刘妈忙叮嘱说:“你别急,实在闲不住就简单扫扫客厅可以,其他地方先别急着弄,免得吵醒了小姐,可怜她忙到半夜才回来,长期这样,总也不能睡个好觉,等她起来了,我们再忙活也不晚,这屋里人少,除了有一点灰尘,也并不怎么脏。”
梅香听了刘妈的嘱咐,觉得刘妈不仅能干,而且心也细,处处考虑得周到,东家让一个帮工的人当家做主,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