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富贵与梅香商量:“你说这么肥的一条狗,虽说死了很可惜,可就这样埋了也是浪费啊,这皮一剥,起码也有十几二十斤的肉呢,就算一下子吃不完,还可以腌起来,这也够吃好一阵子的了,就当给家里贴补贴补伙食,也是不错的。”
菜园子旁边有个小凼子,前几年富贵为了浇园方便,自己挖出来的,引了一些水进来,再后面天阴下雨的便被灌满了。菜园就是在小凼子的上头,小凼子里又种了一点茭白,小凼子的下游连接着淌水沟,淌水沟就是长年承接池塘里山泉水的小溪流,这样一来,浇园、洗刷粪桶都方便。
梅香扛着铁锹和锄头,她让富贵把大黄的躯体拖到园子里,她打算将大黄就埋在菜园和小凼子的埂边角落里,这样就当作大黄还守在家门前一样。
可是,富贵竟然说出了刚才的一番话,梅香有些恼火,觉得富贵真是一点不长心;大黄为救小霞的儿子,这是梅香自己授意大黄去追的,可是它不幸被狼咬死了,命都没有了,富贵现在连它的肉身也不放过,昨晚折腾了大半夜,梅香现在听了这话是又生气又难过,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与他争吵,极冷淡地看着他说:“就是把你的嘴打两下,也不至于那么馋的要死吧,你就这么要吃么,一只死掉的狗也不放过!”
富贵见梅香这样说自己,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非常生气道:“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你还那么气干么呢,不吃就不吃呗,你埋了它,它就能活过来啦,真是死脑筋,不给吃就不吃算了,寡话倒不少。”
“对,我是死脑筋,总比你这个不清头子的人好得多。行啦,我也没力气陪你吵嘴,你快些拖过来,你要是不拖,我就自己来。”
“拖就拖,自己不清头子,死都死了,还搞个些花样做什么。真!”
梅香懒得理会他的叨咕,自己弯下腰,弓起背,举了锄头,一下一下地锄下去,仿佛心里所有的不舍和难过都凝聚在手心,眼睛直直地盯着一块一块被挖开的土地。菜园与小凼子边的泥土是松软的,很快一个长长的大坑就被挖出来了,梅香叫富贵一起将大黄抬进去,她又看了一眼大黄,默默地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一锹一锹地往坑里填土,大黄耷拉着的脑袋、大黄紧闭着的眼睛、大黄凝结着血块的脖子、大黄的整个身体……梅香不愿让富贵瞧见她难过的样子,终于努力地将眼睛里的湿润屏住了。
富贵看梅香的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像先前那么多废话了。就说了一句:“弄好了就快回去吧,两个丫头还没吃早饭呢,我要出去做事了。”
梅香没有作声,将埋葬着大黄的土又覆盖了一层,并且撒上了一把野菜籽。
扛了锹和锄头回屋里时,二妹已经醒了,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往房顶上看,小嘴不停地往里窝着,梅香知道二妹一定是饿了,去锅间舀了水洗手,进房喂饱了二妹;芙蓉已经自己爬起来,光着两只小脚丫下了地,小莲子从后院过来,牵着她去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