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回到家里,富贵便向她问了问酒席的情况,梅香笑道:“你还真是奇怪了,叫你去你不去,现在又来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不就是这么随口一问么,酒席,哼,我可不喜欢去那场合,大家一起吃,我可不喝那洗筷子水!”富贵撇着嘴说。
梅香晓得他脾气,一贯自己单独一个茶杯,去亲戚家里,即使人家的碗是洗过的,他也一定要用开水烫一遍,何况,他在外场是内向的,不喜欢应酬的场合,也就不与他多争。
吃晚饭的时候,富贵又说今天去看了秧苗,这早稻的秧苗可以拔了栽下去了,季节不等人啊,说到这些,一家子吃过了晚饭,便早早地睡下了。
芙蓉没有晚上瞧书的习惯,梅香他们每天从早忙到晚,也从来不记得关注这些事,只是叮嘱她把作业写完就好,芙蓉甚至都不懂得回到家还有瞧书这回事;反正放了学放下书包,不是带弟弟妹妹,就是去割点草回来喂羊子,要不然就拿上铲刀,拎个竹篮子去田埂上挖野菜,回来剁碎了,便是小鸡小鹅的美味佳肴。
每天带弟弟妹妹玩,似乎也把芙蓉的心玩野了,她上学根本就不开心,课堂里的板凳也就一棵树劈开了,一分为二,底下垫上些砖块,通常就是座位了,当然,有的人家的会自己从家里扛一条二板凳去,可学校但凡能提供一张长凳,谁还愿意扛一条二板凳呢;放书本的台子也是两块长木板钉在一起的,两头垫着的也是垒起来的碎砖块,要是有男孩子调皮捣蛋的,常常连放书本的台子也能弄倒了,老师拿着尺子便要处罚打手心,再让那个孩子将台子下面的砖块码好,最后去走廊里罚站。
外面稻田里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呱呱呱、呱呱呱”一片声的响着,屋里的墙角也有蛐蛐在“唧唧唧唧”地一遍一遍重复地唱着,这些都不会影响到芙蓉的睡眠,她啊,虽然是个小人儿,每天带着弟弟妹妹倒是玩得也实在有些累,这些虫鸣声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助眠的小夜曲。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鸡叫刚过三遍,梅香和富贵都起床了,梅香煮早饭,富贵放、喂牲口,赶着早上凉快去拔秧,家里的地也不扫了,根本顾不上。
梅香的妈在家里带孩子,早饭吃好了,她母亲负责将锅碗收拾干净。夫妻两个人又下田栽秧,一大把秧苗,三四棵在手里分成一份,再插到水田里,不能太深,也不能太浅。深了秧苗活不好,水会淹住它的身体;太浅了,田里的水被风一吹,便形成一波波小浪,又会冲起了那些秧苗,最后,根浮在水面上,又等于白干一场。
都觉得种田最不伤脑,实际上哪一样事情都是有窍门的,经验才是最重要的。而富贵就是这个方面的好手,他从前懒,爱赌博,脾气也很火爆,但是现在把心思用在了做田上,尤其是分田到户后,他懂得了总结经验教训,从犁田、耙田、理沟、撒稻播种,后期的观察和除草,去稗子,他都十分的尽心。
栽秧却是农活里最苦最累的一件事,人站在水田里,腰弯下去,屁股撅起来,一手拿着秧把子,一手分着秧苗再插入泥里,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连贯的。而且,栽秧的动作是人站在田里,一边栽着一边往后倒退,一排栽完再换一排,腰是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等到实在有些受不住了,这才直起来调整一下,又得继续进行,直到那一块田栽满了才算完成了任务。
到了晚上,梅香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掉的感觉,一旦上了床,整个人一放松,身体就像散了架似的难受,床是舒坦的,身体也唯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真正地得到一夜的修整;富贵便更会夸张一些,外面的活,他是男人,也确实做得比梅香多一些,梅香回来做饭洗衣裳的工夫,富贵仍然要在田里忙活,一年种两季的水稻,播种和拔秧、栽秧、割稻都是做双份的事,也因此,这几天拔秧回来,每天晚上富贵总要念叨几句:“唉!全身骨头疼啊,你说这个想要一点收成真是实在不容易。”
梅香笑了,说:“那是肯定的啊,容易?除了好吃懒做以外,世上就没有容易的事,可是,话又说回来,没有这些不容易,哪里能有好收成呢。虽说农民靠天吃饭,这话不假,但是自家如果不勤谨,老天爷再娄着你,哪里又能出什么收成。”
富贵很是赞同,“嗯嗯”着附和道:“那是当然!喊累归喊累,干活的命,不累哪里有饭吃呢,马上二妹也要上学啦,又得交学费,眼看着这几个都很快长大了,等着用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