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夏天了,但今年的夏天似乎像走错了季节,不知道走到哪里时迷了路,一直没能热起来。过了小暑之后,天气原本应该大热起来的,可是接二连三的大雨、台风、大雨一轮接一轮,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场强降雨过后,防洪防涝的工作一下子严峻起来,村头大公路上的电线柱子上,挂着一个大喇叭,最近几天或早或晚不时地喊着话,叫大家要提前做好防御洪水的准备工作。
虽然羊山脚地处山区,并不很担心洪水,但是圩区毕竟离得也不算太远,如果破了小建圩倒还不是很可怕,万一破了大建圩,那可就真的糟糕了;再说即便羊山脚这一带不用太担心,各家总是有亲戚朋友住在圩区的,要说不替他们悬着心是不可能的。
这雨一直不停的下,老天爷仿佛将眼睛闭了起来,一觉睡糊涂了,也不管人间的疾苦和死活,下得没完没了。梅香家旁边那户人家的菜园子,这些天倒也顾不得过来挖泥填他家的园墙了。可富贵家的土墙便有些受不住了,首先是锅间的水缸边上,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等到后来,房间里也开始漏雨。梅香生下双胞胎一周岁以后,有一次村里来了个牵着马给人照相的,那马头上戴了一朵极大的假布花,十分的好看,当时富贵让梅香抱着孩子在马旁边照了几张黑白相片,后来洗了出来,拿回来就嵌在梳头的镜子后面,镜子放在挑桌上,这次的连绵大雨,房里漏了雨,雨落到挑桌上,镜子上也洒了不少雨水,一开始也没太注意,等梅香注意到的时候,那几张黑白相片已经模糊了半边脸;芙蓉也不大懂,一着急就将相片拿了出来,用抹布一擦,整个的全化开了,连个样貌形象也辨不清了,最后只得扔了。搞得懊悔了半天,梅香倒并没有因为这个数落她,因为大家都不懂,所以不能怪孩子。
这几年手里攒的钱虽不多,可是这屋里漏成了这样,澡盆、脚盆、洗脸盆,还有水桶,最后连淘米的盆都用上了,家里有五六处漏雨,那雨声滴答得倒很有节奏似的。
梅香心一横,对富贵说:“这雨下得没完没了,也不晓得哪天是个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那你说怎么办,不让他下,你还能管住老天爷不成,那你本事大了去了。”富贵感到好笑又无奈。
“要不说跟你这人说话,就没个正形,什么叫我管老天爷,这到明年要是还这样下,这土屋恐怕也要倒下来了啊。”
“那你说啊怎么搞,你叫他不下他就不下啊?”
“不是说我叫他下不下,我是说是不是该想办法盖新房子了,这样大盆小盆的接着,也总不是个事吧。”
富贵一听这话便沉默了,过了一会子,说道:“你倒是说得轻巧,盖新房子,哪里来的钱啊?你打算盖几间呢?这家里也没有多少钱。”
“这几个孩子呢,眼看着就长大了,没有三间瓦屋怎么住得下,还要盖一间烧饭的锅间吧,哦,他们现在新时叫小厨房吧。”
“那要是这样的话,算算这个买砖钱,木匠、泥瓦匠、干小工的都得付人工费吧,一天三顿饭,还别说木料和瓦屋椽子了;办酒席时,虽说有人情礼钱来,但是家里总要先有钱办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