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感叹:命运就是一艘载着小小身躯的大轮船,在宇宙天地间沉浮,没有人猜到下一刻是逆风还是顺风,可是,无论前方的路途是怎样的艰难,梅香从来不曾放弃自己内心的希望和坚持。
清晨的霜花,像一层薄薄的铁皮捆绑住那些干枯的草叶,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太阳很快就会出来的,又能冻住好些时候呢。
“咦,摆渡的呢?!”梅香朝前后望了望,河滩上没有一个人,河心里也没有船,今天奇了怪了,果然,人若倒霉,喝水都塞牙。
现在再返回去,那也要到下午了,还想着当天就返回来,也不晓得摇船的住哪里,这不是急死人么。
“这个大姐,你也是坐船的吧?”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
梅香回头一看,笑了笑说:“是的啊,这船家不晓得跑哪里了,船还在岸边上搁着在,真是奇怪了。”
那个男人大约将近六十岁,高高瘦瘦的,背微微的有些驼,藏青蓝的呢子大衣口袋里,斜插着一支黑色的钢笔,这位应该是做老师的,要么就是位会计,梅香心里想,下意识地向他脸上看去,竟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梅香的头上裹着一条蓝色的头巾,布满风霜的脸上呈现的是坚毅的亲切,那男人往后岸瞧着,一面说道:“哟,这船家怕是老毛病又犯了,今天可能不出船了,怎么也没有人替他呢,这可有点麻烦。”
“大姐,你往哪里去啊?要是不着急,就再等一会子,我去喊他家人去。”
梅香说:“中嘛,我不急,急也没办法。我回娘家去,这大冷天的也不想往回跑了,那就难为你跑一趟吧,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子。”
“哦,回娘家,你娘家是?”男人转过头看着梅香,等着梅香回答他。
梅香的本意是大家互不相识,管我去哪儿做什么,所以回答他说回娘家,却并没有告诉他是去哪里。但是,他这么盯着梅香一看,忽然之间,彼此都似乎认出来对方,却又不太敢确定。
“哦,大姐,你别误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顺嘴一问,看看我们是不是同路的,我走亲戚,一棵松,大姐呢?”男人依然盯着梅香。
梅香没有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过这么久,除了那年……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多少年了,天下没有这样巧的事,想起往事,梅香有些难为情,低头看向浅滩处的水面,说:“怪巧的,还真是顺路。那你去叫船家吧,麻烦你了。”
“哦,我马上就去,大姐,我问一个人不晓得你可认得?”
“哪个啊?我也不怎么回来,怕是不一定晓得。”
“就是村头那一家小妹,叫梅香的姑娘。”
梅香虽然一把年纪了,听他嘴里念出自己的名字时,心里还是不由得“咕咚”一下,只不过,不再有少女的羞涩,增添了十分的稳重,缓了缓说:“还姑娘,呵呵,都是做奶奶的人喽,你这个大哥也真是的,我这里还等着坐船呢,问什么姑娘小子的啊。”
梅香嘴上这样说着,禁不住瞟了他一眼,那男人竟然笑得像个老小孩一样,心里似乎更加的确定了,眉毛几乎都要飞舞起来,说:“我晓得了,我晓得了!你等着我啊,这就去喊船家,一会子就来,千万等着啊!”
早晨的朝阳射向那个男人的背影,他也不小的岁数了,尽管是上坡路,他竟然跑起来像一阵风,到了河埂上,大约是跑得太急了,抚了抚胸口,喘息的工夫,又扭头看了看河滩上的梅香,然后接着继续往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