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会改变, 现实会改变,但至少人生电影院是永远不会变的吧。
宁宁从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前面好像在打群架啊。”司机的语气有点紧张,“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
话音刚落, 一个人突然被抛飞过来, 砸在车上, 发出一声巨响。
两个人都惊叫一声, 条件反『射』的弯腰躲避, 过了几秒钟, 宁宁才慢慢抬起头来,透过裂开一条缝的车窗, 小心翼翼的看着车外的场景。
人生电影院外一片狼藉。
地上到处都是面具人,有的受伤重一些, 有的受伤轻一些, 但最轻的也趴在地上哎哟叫唤, 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面具人从电影院大门内冲出来。
冲向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那个人——曲老大。
“啊啊啊啊!!”他们撕心裂肺的叫着, 手里挥舞着着从电影院里拆下来的椅子腿做武器, 像将死之人,发泄着最后的疯狂。
车门猛然被人打开, 先前被丢到车上的人从外面挤进来,那是个女人, 有着一头浓密的卷发, 脸上扣着一张细长眼的狐狸面具, 气喘吁吁的说:“快, 快开车……是你!”
她看见宁宁,先是惊讶,之后是狂喜:“只要抓住你,曲老大就……啊!”
曲老大抓住她头发,恶狠狠的把她从里面拖出来,然后朝车内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走?”
十几只手同时从他身后伸出来,有的勒脖子,有的抱腰,还有的从他身旁穿过,朝着宁宁的方向跑去。
宁宁吓傻了,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只手朝她伸过来。
“啊——”
一声惨叫。
其中一条手臂化成了灰。
曲老大站在他身后,手里抓着一张面具,刚刚从他脸上撕下来的面具,新鲜的热乎的,没了面具的身体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身体化作灰,衣服裤子一件件掉落在地上,摆成一个人的形状,很快衣服与裤子也变成了灰,风一吹,什么都不剩下。
宁宁呆呆看着这一幕,其他面具人也呆呆看着这一幕。
“都回去。”曲老大冷冷道,“别怪我惩罚你……”
们字没说完,他忽然一楞,眼睛直直看向宁宁身后。
他看见了什么?
宁宁也转头看去,等看清楚那辆卡宴,同样一楞。
陈双鹤?他怎么来了?是跟踪她过来的吗……糟了!
车顶忽然向下一压,那是曲老大的脚踩在上头,然后急不可耐的朝卡宴的方向冲去。
还冲在半路中,他的面具就烧了起来,鲜红的,不肯磨灭的火焰,从他的脸上一路烧到肩膀,烧到手臂,烧到全身,他成了一个火人,从半空中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再次朝卡宴的方向爬去,一边爬,一边诅咒般低吼:“为什么要阻止我,不许阻止我,我已经给你当了这么久看门狗了,我已经等了一百零二年了……他就在我眼前啊!!!”
“……妈啊!我真的要报警了!”司机再也无法忍受这样不科学的场面,他一踩油门,轮胎发出吱的一声,车子飞奔出去,开了大约三米,忽然扭曲着停了一下,车门打开,宁宁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下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朝曲老大身上扑打过去。
可是扑不熄。
那些火只烧他,不烧衣服,也不烧宁宁。这时候陈双鹤从卡宴里下来,抓住她的手,匆匆往回跑。
“……你要往哪跑?”曲老大这个时候被烧得有点神志不清了,他透过面具,透过火焰,看着对面跑掉的两个身影,他们的身影在火焰中变得模糊,变成另外两个人,他喃喃道,“……别动我女儿,我就在这,冲我来。”
又像人又像野兽的声音在宁宁背后响起。
“放开。”她甩开陈双鹤的手,回头一望。
一片大火。
面具人在火焰中痛苦尖叫,想要往外跑的,跑到一半就变成火人,没有出路,只有退路,他们哭着喊着尖叫着,一个个或走或爬,回到了人生电影院的大门内,而在他们进入大门的一瞬间,身上的大火立刻熄灭。
没熄灭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一百零二年了,一百零二年了……我等不了拉……”曲老大匍匐在地,艰难的朝他们爬过来,身上在燃烧,眼睛在流泪,“不能杀,至少让我咬一口,就一口……让我解解恨啊!”
宁宁深吸一口气,忽然朝他冲过去。
“等等!”陈双鹤伸手一抓,没抓着,朝前面走了两步,又被曲老大仇恨的眼神给『逼』了回来,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他从前见过这人,不,这超人吗?为什么一副对他深仇大恨的样子?
宁宁战战兢兢的走进火里,火焰烧过她的腿,但却冰凉凉的,像一阵风吹过她的腿,她松了口气,这火只能烧面具人,烧不到她身上。
她从地上扶起曲老大,他太沉了,让她脚步一个踉跄。
“爸爸,别难过。”她低低的说,“我回来了。”
“……啊。”曲老大在她肩上挣扎一下,又放松下来,轻轻唤着,“宁儿啊……”
宁宁艰难的把他扶进大门,本来想要一起进去的,但被他伸手一推,一个向前,一个向后,然后大门猛然一闭,轰的一声,将两人彻底分隔开来。
宁宁后退两步,然后慢慢抬起头。
仿佛永远不会关门的人生电影院,大门紧闭,每天夜里都会贴一张新海报的墙上,贴了一张空白的海报。最后是门口那两串长长的白灯笼,从最末尾那只开始,灯笼正在一盏一盏变红。
风一吹,两串血灯笼在门口轻轻摇晃着。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宁宁喃喃道。
一只手忽然放她肩上,她一转头,对上陈双鹤的眼睛,他沉声道:“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跟他怎么解释?告诉他,刚刚那个是你祖爷爷的仇家,本来应该被烧死了,现在看起来是半死不活的被电影院拘着,一边当守门人一边等着你来?
她怕自己刚说完,精神病院的车就到楼下来接她了。
“我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于是她勉强笑道。
“是吗?”陈双鹤狐疑的盯着她,“我看你跟刚刚那人很熟的样子。”
宁宁:“你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