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我已经问过了。”太叔京从水里站了起来,笑道:“答案是,不,我还得感谢你提醒我。”
小哥神色微微一奇:“谢我?谢我不多时便去禀报将军,拿下尔等治罪么?”
太叔京笑道:“我看小哥你也是个聪明人,如果真要去告密,何必告知于我。”
小哥又道:“如果明日真有人来拿你,悔之晚矣。”
“那我就跑呗,别看天狼将军厉害,我真要逃,他未必捉得住我的。”
“果真?”树下斜影一晃,只眨眼间那小哥便没了踪影,太叔京正自吃惊,却有一只手已经按在右肩之上,只听身后有人道:“擒你又有何难?”
太叔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惊道:“你也是密探!?”
那小哥闻言一顿,转过身抬头仰望天上明月,缓缓道:“燕国密探遍布各军,颇有能人,擒你还不必天狼将军出手。”
太叔京心知挣扎无用,当初一重境界,便是夜天行这等宗师突施偷袭也未曾一招擒拿,更何况现在自己今非昔比,看来是真逃不过这小哥的手掌心,叹了口气:“果然,我还是个井底之蛙,你拿了我吧。”
“我还没有那么闲,去管狂妄小子的醉话。”
太叔京转过头看他,心里一堆疑惑又不知从何开口,只问:“那这深夜你来这里做什么?接头?”
小哥背影不变,静道:“感受一下自由,倒是你,喝得兴起却为何来此?若是污了水源,可知何罪?”
太叔京哭笑不得:“这水我自己也要喝,吐哪儿不好吐?我只是看见大家醉了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好像看得清楚,又看不清楚,所以我想来溪边,试试能不能看清自己。”
“呵,真是怪哉。”小哥似有动容,转过来看着太叔京:“世间人心鬼蜮,你自以为看清罢了,岂不知他们醉后所现,又是另一层假象而已?能看清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你何来多此一举……”
太叔京面容平静,只道:“我却认为看人易,看己难。”
小哥凝眸注视,太叔京续道:“人人都有一副面具想伪装自己,其实,最不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本身,那副假面具真正遮住的是自己的心,反而是旁观者清,我自认为能看破旁人,但我却不认为能看清自己。”
“哈哈哈哈!!”那小哥忽然发笑:“假面遮住的是自己?那么你想要看破自己,岂不也是徒劳?”
太叔京淡然答道:“并非徒劳。”
小哥笑声忽止,又道:“我拭目以待,看你是否能看清自己。”
他让到一旁,太叔京低头凝视着自己在溪水里的样子,或愁或忧,或喜或悲,模糊曲折,始终没有一个固定的样子。
小哥同样玩味地看着溪水中那始终不成型的倒影,略带讥讽笑了笑:“你看清了?”
太叔京眉宇一松,忽然一笑:“呵,看清了。”
小哥却不以为然,世上多得是那故作高深自以超脱之人,还是问了一句:“哪个是你?”
“我,是我。”
那小哥闻言眉头一紧,似在思索什么,而后怔然看着太叔京,半晌才道:“你……这是诡辩!”
太叔京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虽然此时无心争论,也还是答道:“这是事实……,每个人都是有许多不同相貌的,便如这倒影不定,如果非要去分辨反而本末倒置,惑于表象,所以就算这照影变化万端,只有‘我’是不变的。”
那小哥有些愤然,却发现根本无从争辩,也不是他们两个人能说得清楚的,你说你是你,我说我是我,岂非你我本一体?真是不可理喻。
“诶?你们燕人都是说不过就走吗?”
那小哥离去甚久,才远远喊了一句:“话不投机半句多!”
太叔京失笑:“所以你是你,我是我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