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萧南雪先是一愣，而后脑中又开始抽痛不已。

“小爷我自幼娘亲便死，亲爹贪杯好酒，哀我娘亲之死，几乎是弃我不顾，有父如无！虽然我也得到他教导过一些本领，但我能活到今日，还在你的眼前站着，那全是我依靠自身修行，几次三番出生入死，与敌人周旋争来的一线生机，而不是依靠什么父亲教导的技艺，此即自救也！”

太叔京紧接着又道：“你村中老弱，个个无亲无旧，无能无力！明知屡屡有败军流寇前来烧杀劫掠而不知迁走逃命，无非是还抱有一丝侥幸，这才乖乖献上一切资材，乃至自家头颅都不知反抗！对了，你方才说，村中年轻力壮之人只剩你一人是吧？那便是了，他们或者还寄望于你，盼你能替他们出头，付出一些代价！”

太叔京说着便冷笑起来：“可是你那时也仅仅是比他们强一些罢了，强在年轻，这也使得你除了丧命以外还有被人侵犯践踏的危险！这或许才是他们侥幸的最后倚仗，所以不惜累得你留下陪葬，受人凌辱也不肯逃走，真是蠢得没救了！”

“你胡说！住口！你竟敢把我村子里的人们说得如此卑劣，他们明明，明明是逃不走！没了田地，没了住所，他们根本无法活下去！！”萧南雪一边厉声大叫，蓝瞳中便有泪水不住流出，可见心中对于那个曾经养育她的村子的感情，直到现在都抹之不去。

太叔京看在眼里，怅然叹道：“他们或许并不卑劣，只是愚蠢而已……小雪，你想过如果你自己没有奋起自救，或是你也敌不过那些败军的话，现在的萧南雪，还活着吗？即使活着，又会是怎样？你一直说是你害了那些村民，其实……他们也害了你啊。”

萧南雪此刻脑中如同有无数把利刃在里头乱绞，而太叔京说的每一句话又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把她心里的防壁一刀一刀刨开，刨得鲜血直流，被村子里的大家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害得她不得不直面败军险些被人凌辱，那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啊，啊……呃啊~~~！！”萧南雪如疯似狂一般仰天怒吼，满面泪流，她的泪水登时夺眶而出，泪刚留到她的脸上和她那面具上，被寒风一吹，立刻便结了一层霜，阻得她泪流不出。

就像当年，她手持父亲留下用来狩猎的长矛将那些为非作歹的败军全数刺杀的时候，连自己也给一起‘刺死’了一样，在她拖着当时还略显瘦弱的疲惫身躯，亲手把村民们的尸体排在一处正要为他们挖坑掩埋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大雪，似连上天都不忍再看这个无助少女在悲痛中继续劳苦，要用雪替她将村民和满地的罪恶全部掩埋。

那雪下得极大，那是少女第一次亲眼见到父亲说过的冰雪，南方，几乎从不下雪。

萧南雪痴痴地跪在雪中，仰望上天，她想着：“南雪……南雪，原来这就是爹想看见的故乡之景吗？哈，哈哈哈……可是，为什么这么冷啊？”

少女跪在雪中，似哭似笑，然后就像被雪给冻住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风雪呼啸之中谁也不在，也没有任何声音，最后，她站起身来放了一把大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只提着一杆长矛，头也不回地往北去了。

从那时起，她心里的某种东西就被自己永远地冰封，直到现在被人生生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