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武见那棉衣针脚细密,一针一线,足以见得做衣裳的人用足了心思,当下敛下双眸,将那崭新的棉衣穿在身上,只觉十分轻软,说不出的舒适。
姚芸儿为他将扣子扣好,小嘴抿着甜甜的笑,只道了句;“相公穿蓝色衣裳真好看,等开春了,我用蓝布再给你做一件袍子,一定很俊。”
“你就不怕把我打扮俊了,再被人抢了去?”袁武唇角微勾,道出这么句话来。
姚芸儿眉眼弯弯,小手只轻轻的对着夫君的胸膛推了一把,嗔了句;“不怕羞,谁会抢你。”
男人便是一笑,捏了捏她的脸颊,两人一道出了家门,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化,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回到姚家,姚家一家老小早已是在那里等着了,看见了女儿女婿,便是将饭菜陆陆续续的搬上了桌,并不住的央请女婿多多吃菜,极为殷勤。
吃了午饭,姚芸儿帮着母亲收拾着碗筷,娘儿两在灶房里忙着,姚母见四下里无人,便是说道;“再过不久,张家秀才便要去城里赶考了,等他考完了乡试,咱家就该准备着要金梅出嫁了。”
姚金梅比姚芸儿大了两岁,过了年,也是十九岁了,这般年纪在清河村里可算是老姑娘了,姚金梅前几年便和邻村秀才张旺订了亲,本该三年前就过门的,只不过未婚夫婿一直忙着乡试,那婚期一拖再拖,只等今年乡试一了,方才完婚。眼见着女儿一年比一年年纪大,也难怪姚母心急。
姚芸儿正在刷碗,听母亲说起来,便是轻声道;“娘,张秀才是读书人,等姐姐过门后,定不会让她受委屈的,您甭担心。”
姚芸儿知道母亲生怕二姐似大姐那般,嫁个男人整日里不是打就是骂的,于是赶忙儿出声宽慰。
姚母却是叹了口气,道;“我这心里,这阵子总是七上八下的,又是盼着那张旺能考上举人,又盼着他千万别考上。”
听了这话,姚芸儿美眸中浮起一抹疑惑,对着母亲道;“娘,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自然是要盼着张秀才考上举人,这样二姐也能跟着过好日子啊。”
姚母摇了摇头,道;“傻孩子,这老话说的好,仗义每逢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我是怕这张旺若真考上了举人,他们家要是悔婚,那可怎么得了?”
姚芸儿听着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当下便是怔在了那里,只觉得心里隐隐的不安,却又不知这股子不安从何而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母亲。
姚母转过身子,就见女儿小脸苍白,让她瞧着心里不忍,上前握住姚芸儿的小手,语重心长般的说了句;“芸儿,你嫁的姑爷虽是个屠户,可为人仗义,心肠比谁都好,咱家若不是指着他,如今也不知是要落到什么田地,娘只盼着那张旺,若有姑爷一般好,娘心里也就知足了。”
姚芸儿心头酸涩,只糯糯的说了声;“娘,您别多想了,二姐会嫁个好人家的。”
姚母也不再多嘴,只点了点头,拍了拍姚芸儿的小手,径自转过身子忙碌去了。
姚芸儿瞧着母亲的背影,却是没来由的觉得惶然,那手中的碗再也刷不下去了,只在围裙上匆匆抹了把手,去了堂屋找夫君。
袁武见小娘子朝着自己走来,一双眼瞳秋水盈盈的,瓜子小脸上苍白如雪,眉宇间浮着一抹凄然无助,让他看着心里顿时一紧,只从椅子上坐起身子,走到姚芸儿身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见到他,姚芸儿心里便是踏实了些,可身子还是有些不适,小手攥住男人的衣袖,小声的说了句;“相公,我们回家吧。”
袁武见她脸色不好,便是反握住她的小手,与姚家的人打了招呼,也不理会姚家二老的挽留,揽着小娘子便出了门。
一路上,姚芸儿都是沉默不语,袁武将她扣在怀里,直到回了家,男人的大手依然没有松开,凝视着怀中的女子,又是问道;“刚才还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姚芸儿咬着唇,只垂着小脸,依旧是沉默不语。
袁武眉头微皱,道;“是不是岳母和你说了什么?”
姚芸儿一怔,想起母亲方才在灶房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是没来由的发疼,发慌,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怕,她摇了摇头,将身子埋在男人的怀里,轻声说了句;“相公,我害怕。”
“怕什么?”袁武抚着她的后背,沉声开口。
姚芸儿说不出来,只觉得一颗心被人攥在手里,让她打心眼里的发虚,情不自禁的伸出胳膊,紧紧环住男人的腰身,声音小的甚至咬人听不清楚;“我怕你会被人抢走。”
男人耳力甚好,听了这话便是轻嗤出声,笑道;“早起还说我不怕羞,没人抢,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