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没有月亮,但兵营各处的火盆很多,倒也显得亮堂堂的,寒风吹散了大将军身上的酒意,正准备回帐,突然听到呜咽的哭声。
声音很近很小,大将军寻着声转过一个拐角,来到盛放马匹草料的一个角落。
借着火光隐隐看到一个身穿轻甲的小兵窝在地上,埋头呜咽的哭着,声音在压制,若不是这夜太静,都不太能听得清!
大将军深出一口气,轻步靠近,可还是惊动到了正在呜咽哭泣的小兵。
小兵惊慌的站起,手中拿着一满是血迹的残甲,看着面无表情的大将军,浑身都在颤抖。
大将军眼神微敛,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小兵身上,道:“当兵的人,要有勇畏之心,不要怕,告诉我遇到什么事了?因为什么而哭?”
小兵抽泣了一下,迅速擦干脸上眼泪,低着头,停止了颤抖,但也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是想家了?是受欺负了?”大将军温和问道。
低头看了看小兵握着残甲的手,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前端都已经发白。
大将军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一口气:“这残甲的主人是你什么人,让你如此悲戚?”
小兵嘴巴抽了抽,眼泪再次流了出来,生生忍住不哭出声,深吸了两口气才道:“是我哥,只比我早出生了半盏茶的哥哥!”
“尸身见到了吗?”大将军看着小兵问道。
“见到了,被他伍长背着回来的,半条胳膊没了,身上满是箭孔,血染红了全身,早已经没了气,身子都凉了。”
小兵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可眼泪还是哗哗的流,“傍晚的时候,哥哥已经随其他丧命的士兵一起焚了,我只留下了这一具残甲!”
大将军拍了拍小兵的肩膀,低声道:“这残甲,你好好收起来吧,是你哥哥的纪念,但不要总拿出来看,心里会难受!”
小兵点了点头,握着残甲的手青筋暴起。
“我哥只比我大半盏茶的时间,其实身子比我还瘦弱,从出生时便一直如此。
因为我爹有旧伤,不能太多劳作,所以家里贫苦的很,总是断了吃的。
可一有吃食,哥哥却每次都让给我许多,说什么他身子小一点,吃的也少一点。
可后来我知道不是的,他也很饿的,将挖来的野薯给我,他却去咕嘟咕嘟喝水,佯装很饱。
再后来我们一起当了兵,军中发的食物还是会分给我一点,一有危险,也总是挡在我前面,甚至瞒着我,替我去完成比较辛苦和危险的任务。
因为比我早出生半盏茶的时间,我唤他哥哥,他便什么都让着我,宠着我,可其实他比我弱小的多!”
说着,小兵眼泪又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浑身抽搐不已,大将军拥抱了其一下,拍着他的背,安抚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见小兵情绪缓和了一些,才又问道:“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小兵因为哭泣,声音都低沉沙哑了一些:“娘和姐姐还在,姐夫是残兵两年前便被放回去了,但也算家里有了男丁支撑,日子虽清苦,可也还过的下去。
我娘和我姐就盼着这杖打完,等我们兄弟俩回去团圆,不曾想我哥他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