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章大笑不止,须臾拱手说道:“高看高看,我实在是因为不善蹴鞠罢了。”
“陈掌柜。”
听得这一声,陈姝驻步回首,只见身后傅丹青领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上前来。
他拱手道:“在下这个妹妹十分喜欢陈掌柜写的书,心怀仰慕常想着能见上一面,故此特来叨扰。”
陈姝看了眼他身旁双眸亮晶晶望着自己的小姑娘,笑着抬手轻揉了一下小孩的发顶,眼神不经意扫过她发间戴着的一朵绢花,她收回目光,点头说道:“并无叨扰,先生客气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青书堂的门在沉沉夜色中被人扣响,伽白一开门,恍惚好像回到了京城大雪纷飞的那个夜晚,门外站着的还是他肩满白雪、怀揣红薯的傅先生。
可他谨记着姑娘的话,没有再兴高采烈地唤一句傅先生,只眼睛亮了一瞬,而后讷讷道:“先生,请进。”
却不想来人见到他们姑娘第一句话便是:“你为什么不认我?”
这一句似怨似怪的质问里,仿佛还含着点难以言说的委屈。
陈姝微惊,反应过来后说道:“你失忆了。”
傅丹青抿了抿唇,说道:“你不认我。”
“我没有不认你……是先生失忆了。”陈姝给他倒了杯热茶,让他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傅丹青站着不动:“你没有失忆……可你不认我。”
陈姝默了一默,耐心说道:“就算我认得你,你也记不得,况且你如今过得很好,认不认又有什么关系?”
傅丹青眼里隐约有水光闪烁,神情执拗道:“所以你就不认我。”
陈姝咬牙,强迫自己忍住拍桌子的冲动:“……对,我就是没认你,怎么了?”
傅丹青眼睛一眨,睫毛上沾着的泪珠霎时滚了下来。
*
永兴镇上最近有一件大事要发生,青书堂的女掌柜和松山书院的先生要成亲了。这两人一个广受追捧,一个备受尊重,人人都道是天公作美,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婚后,那平日正经严肃的书院先生,陪在掌柜的身边上街时,眼神永远落在他家娘子身上,不论走到哪里,就那么一直痴痴地望着,像是宝贝得怕丢了一样。
见过的人们都说,先生一定是欢喜家中娘子欢喜得不得了,一朝抱得美人后就片刻都不舍得挪开目光。
而直到两人已经成亲许多年,傅丹青也没有告诉过陈姝——当初是华愔救了他。
华愔救起他时说——你死了,她会伤心的。
可他不想让陈姝知道。他私心里,并不愿意别的人占据她思绪分毫。
十七年后,当今天子崩逝,太子持诏登基,京中皇权再一次更迭。
十里长街上,一身青衣的少女打马而过,容颜美丽,身姿轻妙。这姑娘名唤傅招。
她自气势恢宏的华府门前经过,在府门前停下来驭马转了两圈,然后翻身下马,在石狮子旁放下一兜书和几瓶酒。
华愔正好从外面赶回来,入府前见到了已经在翻身上马的姑娘,少女侧颜一晃而过,他忍不住将人叫住,迟疑问她:“……小姑娘,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耳东陈,静女其姝取末字,我母亲名叫陈姝。”傅招在骑在马上背着身朝他摇了摇手中的马鞭,清脆出声道:“大人,我母亲要我代她问你安好!”
少女策马扬鞭,须臾不见踪影。
华愔望着她的背影,半晌低声喃喃道:“我不好……先生,我等无可等,毫无盼头。”
说罢,眼中一行热泪流了下来。
他爱过她,却始终不懂得如何踏出第一步。
于是这么多年画地为牢,日复一日,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