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不认识的人或者她不想说话时，她都可以闭口不谈，用笑容敷衍过去，大家也不会与她计较。

毕竟她之前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哑巴，大家早已把她当成了一个小透明，无所谓她到底要表达什么。

段一木早在牧枝枝快到院子时，就已发现了她，只是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这丫头好像又长高了，有点瘦了。

头发是不是太长了，她下次再爬床底下找东西，一定又会踩到。

在确认她没有少胳膊少腿，一切正常后。

他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还很健康，没有进过病毒。

只是，当段一木侧耳听了听那些婶婶们的谈话后，他脸都冷了下来。

“哎呀，我说枝枝呀，你也不小了。哎，我们村隔壁那小子虽然小学毕业的，但是，他很能干活的啊，回来婶婶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枝枝，枝枝，我这边也有个侄子，他年龄跟你差不多，也就大个六七岁吧，就是眼睛不太好使。但是可会疼人了，你俩先处处呗。”

“是啊，枝枝，你年龄也不小了，人老李头家二丫跟你一般大，今年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了呢。我听你奶奶说你不打算去上学了，那就早点成家，让你奶奶安下心来。”

徐婆婆虽然人老了，但眼和心却还没有花。

看着不远处那些碎嘴子的把牧枝枝围了起来，就知道她们又在说什么。

“行了，你们都别催她了。我们枝枝呀，现在还是个孩子呢。”

旁边正打算给牧枝枝介绍小伙子的妇人，一听就不乐意了。

“我说徐婶婶，你家枝枝还小呢？我在她这个年龄，我们家老二都下地干活了。”

徐婆婆笑骂了一句。

“耍啥呢，你家那老二还是我接生的。那是下地干活了，两岁都不到，就在别人家番豆上滋童子尿。”

闻言，大家都笑了起来。

牧枝枝趁着大家不注意，终于从包围圈中突围了出来。

段一木把外套脱下，扔到了牧枝枝的头上，“给哥哥挂屋里去。”

我呸。

还哥哥呢。

哪有天天想着怎么拆她数据的哥哥。

牧枝枝咬牙，冲着他假笑道：“好的呢。”

其中一个老太太，一直在段一木和牧枝枝两人之间打转。

等牧枝枝上楼后，老太太才寓意深长道：“其实要我说，小木也不亏。”

徐婆婆闻言，有些不满地看向这个老太太。

而段一木则嘴角勾着笑，似是听不懂般。

“吴奶奶，您刚刚在说什么？”

“哈哈，奶奶老糊涂了，没什么没什么。”老太太干巴巴地笑道。

大家走后，徐婆婆看了一眼段一木没有说话。

她人已经老了，管不了这俩孩子多久。

只是，想到那个冲她甜甜笑着的小娃娃……

哎，她这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枝枝了。

晚上吃完饭后。

徐婆婆叫住了段一木。

“小木，等一下。”

段一木止住脚步，牧枝枝也跟着停住，她扭头看着徐婆婆。

“奶奶你怎么了？”

想到有一次徐婆婆摔倒了也不吭声，身上青肿了好几块，都快好了，她才发现。

牧枝枝有点着急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徐婆婆笑了笑，“没事，就是好久没见到小木了，奶奶有些话想跟小木聊一聊。”

敏锐觉察出徐婆婆并不想让她听，牧枝枝便应道：“好，那你们聊，我先楼上啦，奶奶晚安，好梦～”

“嗯，枝枝也好好睡。”

段一木在高中时就赚了不少钱，早早的在原先的基础上，又加盖了一层，因徐婆婆腿脚不好，便住在了一楼，她和段一木一起住在二楼。

段一木上大学后，整个二楼都是牧枝枝一个人的地盘。

现在……

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时代已经过去，她以后哪里还有地盘可言。

再见了，我的大阳台。

再见了，我的书房。

呜呜呜……

徐婆婆见牧枝枝上了楼，便让段一木坐下。

段一木对徐婆婆还是比较尊敬的。

毕竟他也是人，并不是一团被人设计好的代码。

与徐婆婆相处那么久下来，他有时候也很矛盾。因为他竟然从那团数据的身上，感受到了他在现实中没有感受过的亲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初中时发现徐婆婆身体不太好时，就立刻改变了时间流速，他想给这个老人，一个尊重的“死法”。

徐婆婆看着长相周正，性格看似温和的段一木，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孩子，看似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可实际上，她打从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这孩子心思很重，不与旁人交心。

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就会利用人心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小木啊，你在学校一切都好吗？”

“挺好的奶奶。”

“那你在学校，有没有合眼缘的小姑娘。”

段一木有些诧异地看着徐婆婆，“奶奶，你怎么这么问？我才刚上大学，正是学业为重的时候，是不会去谈女朋友的。”

“那，朋友呢，朋友总是交了的吧。”

段一木笑而不语，“奶奶，你想问什么。”

“奶奶知道你从小心思就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奶奶发现你看见枝枝时，态度不是抵触，眼中也没有不喜，而是，......”

不该出现在孩子身上的复杂目光。

当年她也认为自己是眼花了，怎么会以为一个小孩子能有那种眼神。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她确信自己当时并没有看错。

“小木，奶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又为什么留在这里。但是你也是奶奶看着长大的，奶奶要提醒你一句，不是什么都可以用来算计，用来衡量的。”

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段一木，徐婆婆有些失望。

“人的一生要做许多事，那其中总会出错，没有人能有十足的把握，认定自己做的一定是对的。奶奶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三思而后行。人，可以因一时糊涂走错路，可一旦走错了，就该知回头。不然，就会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迷失了方向，很难再找到对的那一条。”

“奶奶，我知道您的意思。枝枝……您不必那么担心。您辛苦一辈子了，还是好好的安享清福吧。”

段一木边说着，边将毛毯盖在徐婆婆的身上。

“您好好休息，我先上去了。”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离开了客厅。

徐婆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孩子性子太拧，即使撞了南墙头破血流的，他也不愿回头，迟早会后悔的。

-

段一木打开门的时候，牧枝枝正趴在床上玩小游戏。

看着她屏幕上的那个来回推着小玩.偶，却还找不到出口的笨拙小人。

他骂了一句：“蠢，你怎么能这么笨啊？”

牧枝枝翻了个白眼，“你可闭嘴吧，笑面虎。”

段一木坐在她的椅子上，探过身子，弹了一下牧枝枝的脑门。

“有你这么说你哥的吗？”

牧枝枝再次翻了个大白眼，她拿过床头柜的杯子。

“当上瘾了啊，占了那么多年的便宜，你也够了吧。”

“有句话说得好，长姐如母。那你说，我是你哥，你是不是得叫我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