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等心爱之人下凡相会,酿酒先生特酿了一种美酒,取名“七夕酒”,寓意七月初七重逢之乐,此酒后流传民间,民间有情男女皆以饮这七夕酒为豪,象征忠贞之节。”
“真是个凄美的故事。”周文若听后,意犹未尽,她虽未尝过男女之情,却心有所往,那天女为情下凡,甘愿受仙界责罚,也不愿与情郎分开,此般情义,确是感天动地,令人闻之悱恻。
但为何这故事,她从未听人提及过?
卫行川知她臆想,笑道:“此乃坊间流传,古籍中并未记载,我也是无意中在市井听闻罢了。”
“文若久居香闺,闭目塞听,倒真该学公子外出游历一番,见识见识这大千世界。”周文若敬佩道。
“不敢不敢,是我班门弄斧了。”卫行川谦虚道。
“只可惜,故事虽美,却是传说,更无七夕酒传世供人饮用。”周文若惋惜道。
“非也,事有假,情亦真,世间总总如梦幻影,人生匆匆百年,有人枯骨埋荒地,有人喜乐度一生,若有人相伴相随,生死不弃,有没有这酒,又有何干系?”卫行川喝了口酒道。
周文若天资聪慧,绝非一个骨媚花瓶,卫行川无缘无故讲这个故事,绝不是随口一提。
难道他是想暗示什么?
七夕酒?
醉心的酒?
莫非他…
念头一闪,周文若双颊飞红,手攥锦帕,那口酒本是平淡似水,如今化在心头,竟真如百年佳酿一般,醉的她入迷神往。
“天仙配”是华夏最广为传颂的故事,卫行川自是如数家珍,他并非随口一提,而是有意说给周文若听,他和周文若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罢了,但肉身与他有深年之交,自绝脉后,肉身闭门不出,终日在书房苦读,唯独周文若时常与他通信,排解心事。
顺境的善良不过是锦上添花,哪值得上低潮时的雪中送炭?
如今看这情形,周文若对肉身怕有些情愫,那自己呢?
不得不说,此女端庄贤淑,落落大方,身为周家大小姐,毫无名门架子,比起自家那耍性子的小姑奶奶,她实在温柔多了。
这般善善若水的女子,只怕是万里也难挑一,若非自己早心有所属,或许真会钟情于她。
“杜雪!”忽想起杜雪,卫行川兴致渐低,自言自语道:“弱水纵有三千,我只饮一瓢。”
“小姐,卫公子,日已晌午,该上岸了。”此时欢儿走入舱内,提醒两人时辰不早了。
“周姑娘今日回周家么?”卫行川问道。
“出行多时,家中已来派人护送。”周文若道。
“女儿家出门在外,令尊怕是担忧,既是如此,我也不便久留,告辞。”
卫行川站起身,走到船头,周文若随行,两人站在船头,高阳垂照,波光粼粼,清风和煦,带着湖中荷花的芳香,淡的似一壶清茶,令人心旷神怡。
“嗯?”
眉头一皱,卫行川目光瞬变,广阔的湖中忽现一条竹筏,竹筏上站着一人,那人身材高大,穿着蓑衣,带着蓑帽,将身子遮得严实,双手负着,脚下竹筏由心而动,快的像一根飞箭,在水中极速行来。
“御气行舟?”眯着眼,卫行川死盯着那人,隐约之中,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善的气息,这人八成是冲自己来的。
三十丈!
十丈!
呼吸之间,竹筏已到了跟前,眼看要撞上小舟,忽又急停在水中,一股气浪朝四方碾压,方圆数十丈的水面顿时掀起巨浪,浪花拍打着石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停下竹筏,那人摘下蓑帽,露出一张白如纸的脸。
“云飞鹰?”一见男人真容,周文若失声低呼。
“见过小姐!”男人面无表情,口中淡淡道了一声,仿佛跟着站的不是人,而是一株小草,一朵花卉而已。
此人年纪并不大,三十左右,长相不算英俊,也不算难看,只是那脸苍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如被蝙蝠吸干了的死尸,双目冰冷阴翳,像一条毒蛇般可怕。
他站在竹筏上,一动不动,若不是喉咙滚动着,定会以为这不是个活人,而是具行尸走肉,因为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人,是没有魂的躯壳而已。
卫行川从未见过这种人,烈阳下,他的脸那么白,白的令他萌生几分惧意。
这不是个死人,就是个怪人!
云飞鹰自然不是个死人,而是个冷血的活人!
“你来此作甚?”男人的突然来到,令周文若心头一惊,转而不悦,连说话都泛起了冷意。
“奉家主之命,接小姐回去。”云飞鹰淡漠道。
“我说过今日启程回府,父亲为何又派你前来?”周文若冷声道。
“家主之命,飞鹰从不过问,只管照做便是,何况以小姐你的聪慧,难道猜不出家主派我来此的用意?”云飞鹰盯着周文若,目光忽然一凝,视线瞬间投向船头的白衣青年,怪笑道:“这位公子是…”
“他是…”周文若一听立马慌张起来,忙开口替卫行川遮掩。
谁知卫行川实诚的很,拱手道:“在下卫行川,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不过是周家的仆从,姓名早就忘了。”云飞鹰似笑非笑道:“倒是卫公子的名头,在天海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忘了?”卫行川忽笑道:“没料到周家第一高手,铁钩飞鹰居然是个连姓名都不敢报的宵小之辈。”
“早闻卫公子伶牙俐齿,浑身虎胆,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啊!”云飞鹰闻言,竟难得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容极为难看,带着鄙夷的讥讽:“可惜再能说会道,也只是一个绝脉的废人,卫江一死,你卫家又能撑到何时?”
卫行川自小绝脉,难以修行,此事天海城有点门道的人都打听得到,周家岂会不晓得?
如今卫江又死了,卫家只剩下四个老家伙,和一个未出阁的黄毛丫头,家道虽未彻底没落,但已没了昔年人人敬畏的风光!
试问一只被拔了牙,又生了病的老虎,还有实力称霸山林么?
听得云飞鹰话中对卫家的不屑,卫行川面色逐渐阴冷,袖中手掌缓缓握起,他曾在轻视中,嘲笑中走来,这一路走的艰辛,走的痛苦,可孤身一人的他从未有过恨意。
但此刻,他心生恨意,犹如一团火在胸口燃烧。
他已是卫家的少主,卫家的兴衰全系他身上,他不许任何人轻视和诋毁,即便是周家第一高手“铁钩飞鹰”。
“飞鹰,闭嘴!卫公子乃是我的贵客,岂容你出口侮辱?”察觉到卫行川目中的怒气,周文若心头一急,冲着云飞鹰厉声叱道。
“小姐勿恼,方才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卫家扎根天海城数百年,底蕴深厚,自然不会轻易倒台的。”云飞鹰笑了笑,话音一转,突然道:“城中流传,卫公子大闹祭坛,斗败了柳夫人,不知用的何等招数?在下眼拙,还请公子透露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