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吃晚饭了没有?”葛兵开门的时候很惊讶。他知道萧开云这几天为了女儿跑到广东的事情足不出户、闭门思过,压抑得很。他去开导过他,但萧开云不想说话,气压很低,没想到今天他主动登门了。
“吃了。我刚刚在门口看到有一个人从你这里出去,他的样子我觉得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哪个。”萧开云也没有遮掩,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是个重要角色。
“哦,这个是县里分管经济的领导郑志彪,他想开发良家寨,到那里砍树开木材厂,运出去卖。偏偏遇到彭家和对良家寨严防死守,怎么都不肯。彭家和还把申请省级自然保护公园的文件越级递到省里,让县里脸面很不好看。”
萧开云想起来为什么觉得他脸熟了:他来过良家寨一两次,背着手,前呼后拥的大领导款,每次来就直接进村委会开会,轮不到萧开云正式认识。
“郑志彪是听说我跟良家寨学校的校长,也就是你,关系好,来找我了解情况的。他想问彭家和最近是不是到良家寨去闹过,听说还跟村民动了手。我说萧校长已经调到我们县中学了,那边的情况不了解。他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良家寨问。”
“我最讨厌背后打小报告、递材料这种小人行为!他是问错人了,我葛兵不做这种事!”葛兵的话,让萧开云眼前一亮,他装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我真是糊涂了,我家里炉子上还烧着开水,怎么就跑到你这里来了呢?”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离去,搞得葛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萧开云,什么时候他们家的开水要他烧了?他是不是急糊涂了?”
萧开云急急忙忙出来,为的是追上郑志彪。
果然,他还背着手低着头气鼓鼓地慢慢走着。萧开云迎上去,站在他前方四十五度角:“郑主任是吧?”
郑志彪抬起头,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你是?”
“我是萧开云,以前良家寨学校的校长。”萧开云恭谨地说。
“哎呦哎呦,是你呀!”郑志彪声音立刻高了两个八度,热情地伸出双手,紧握着这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重点人物。
于是,在郑主任的办公室,萧开云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彭家和带着一拖拉机工具和良家寨村民打斗的全过程。
“我从良家寨出来,就是实在呆不下去了!那里太穷了!不砍树,不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吗?”
“彭乡长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个要搞什么公园上,太死脑筋了!等到良家寨的村民全饿死了,再好看的公园给谁看?”
在良家寨究竟是砍树开小工厂、还是封山当公园发展旅游这个问题上,萧开云也是支持砍树的,他自己就是个靠情怀撑到了四十几岁的人,他理解情怀的伟大,却无法再忍受贫穷。他坚信今天向郑主任汇报是正确的行为,是在为良家寨村民谋福利,当然,最大的心愿是谋到眼前的福利,所以当郑主任笑盈盈极为满意地对他说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向组织反映,他几乎没等到他的话音落下,就响亮地回答:
“郑主任,我的确生活有困难!”
“哦,怎么回事?”郑主任很感兴趣。
“我的女儿和我最得意的学生,一下山就被彭家和搞丢了。”
“啊,还有这种事?”郑主任大吃一惊:
“这彭家和,虽然眼睛很近视、脑子也很固执,但不至于还拐卖人口啊!真的是穷疯了吗?”他的思维活跃起来,脑补着各种画面。
“倒也不是,他肯定不会拐卖人口。我把两个孩子交给他,他没有管住,让不懂事的小孩子跟着大孩子跑了!”
“我跟你说啊,郑主任,我的女儿和我的得意门生,都是难得的好苗子,一定能考上大学,为我们林新县争光的,我一定要把他们两个找回来!”萧开云趁热打铁,说得十分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