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她是魔族,所以她的身体跟人修不一样,所以人修的所有治疗方法她都不适用吗?
“你不会死的。”
他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安慰着她。
“你别骗我了。”魔族少女朝他笑了一下,没让他再继续损耗灵力输送给她这具破败的身躯。
她虚弱无力,勉力握上他的手。
她的小手跟他那一双宽厚古铜色的大手相比,是如此娇弱而柔软。
骁臣暮甚至觉得自己或许稍微大力一点的握紧,便会伤了她。
她拉起他略显粗摩的手掌,靠在她柔嫩面颊处,阖眸轻轻地蹭了蹭,嘴角静谧安宁地弯起,她好像很满足于这一刻跟他的亲近。
而骁臣暮眼神逐渐深黯,将她像小动物表达喜欢的同样方式,每一个动作都看在眼里,他没有阻止。
“骁大哥……”她轻喊了他一声,然后睁开了眼睛,这时她的眼神有了变化,不再那么平静,而是充满了留恋、伤怀,失了水色的双唇,轻轻翕动:“忘了我吧,忘了这短暂的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骁臣暮瞳孔一震,为她话中的轻淡,也为她对自己轻易的放弃,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那眼神像射出火花一样。
“你在说什么?”
她好像看不见被激怒像一头狂狮的男子,捏着他的一根手指摩挲:“我只是一个魔族,别让我毁了你,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你若痛了,我会比你更痛……你们人修好像有一句话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顾君师是一个可以眼神极度深情无悔,但心底却如一潭死水无动于衷地讲着虚假情话的人。
而骁臣暮虽然活了有二百多岁,但修仙之人的岁月向来孤寂平淡,公正严明,他的人生经历哪敌顾君师这种城府跟心计都成精了的人。
她想让他欢喜,便不断地拿东西填补着他内心的空缺,她想让他痛时,又能笑着、极为残忍地将放进去的东西要了回去,不管它们已经长进了他的血肉之中,也不管他是不是被掏空之后的痛苦。
骁臣暮听到她“发自肺腑”的一番告白,少女湿濡哀伤的眼神,就像一张网将他罩住,线在她手上,慢慢收紧或放松,他都束手无束,更不舍怪她。
他一下沉寂了下去,他们之间的气氛也一下安静了下来。
许久,他眼神一定,终于有了决策。
他骤然抬起头来,像是下了艰难的决定:“我……去求师尊替你拔除了魂钉。”
而这一个决定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不要去。”她一把抓住他,白莲一样无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就算拔除了魂钉,我也不一定能够好起来。”
原来有些冲动脱口而出的骁臣暮看向她,却读懂了她的一片心,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拖累了他,但这次他却不再有任何迟疑,他垂下眼道:“没有了体内的魂钉,你的魔力就会恢复,至少你不会再继续这样虚脱下去。”
魔族少女好似有些急了:“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为了一个魔族奸细向你师尊求情,你让他会怎么看你,你的师门又会怎么看你?”
你会名誉扫地,还会众背亲离。
这一次,你或许会比原剧情的处境更加糟糕。
心里软得塌了一块,她的意思骁臣暮如何不知。
他甚至比她更加明白自己将会面对的是什么,但要让他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她无辜死去,他发现他也做不到。
“我做的事,绝不后悔,只要……”
别骗我。
骁臣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去为她寻求他认为的唯一“生路”,可他却不知,在顾君师这儿没有任何生路,只有死路一条。
她杀她自己。
确定她留下的这个“祸端”能够引发骁臣暮与他师尊太玄本不太坚固的师徒情的裂痕更大之后,顾君师就准备着自尽的事情。
但她却没有想到,在她将魔族少女自我毁灭之前,暗室外面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那站在门边的守卫竟相继倒下,没多久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嗯?原来暗杀虽然会迟,但还是来了?
顾君师本以为因为她的缘故,这一段暗杀的剧情早已经跳过了,她本打算利用骁臣暮对魔族少女的感情,挑拨起他与师尊的关系,然后布个局自杀嫁祸暗处存在的罪恶,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偏移的剧情再度给接上了。
原剧情她没有看到男配的结局,所以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暗杀了穆南雪,但现在她倒是可以亲眼目睹杀她的凶手了。
不过,这非要杀了魔族的人,是为了什么目的?
一道身影从暗处走近,暗室内的淡薄光线将他阴恻恻的面目一点一点照亮。
一个高冠青袍的中年人。
原来是他啊。
顾君师看到暗杀者的真面目时,竟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到意外。
因为这个人就是当初跟假元道在洞府外密谋的那个、虚空门七令主之一唐曦的弟子盛仇。
他盯着那个被镣铐锁住脚踝的魔族少女,眼神似毒蛇复瞳冰冷歹毒,带着算计,他手上拎着一柄剑。
“你能避开众多人修耳目混入虚空门,必定是有遮掩你身上魔力的法宝,你最好乖乖地将它交出来,否则我便杀了你。”
他提剑威胁地抵在她眉心之处,那冰冷的一点剑尖蓄足了杀意。
顾君师还真不怕他动手。
不过,她想知道这个盛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起来,假元道将真元道的尸躯炼制成傀儡一事,盛仇是知情还是不知情,或者他也跟假元道是一样的存在?
联想当初盛仇知道了元道私下刑讯魔族少女的时候,那一副教训的口吻不像是个完全不知情的,但具体他跟假元道之间有多深入的关系就难说了。
不过他一来,一开口的目的就要打上她那子虚乌有的掩藏魔气的法宝,还一口一个“人修”的称呼,不提别的,光这两点他的身份的确就十分可疑了。
“我反正也活不长了,慢慢等死跟他杀,有何区别?”顾君师不慌不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