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到九月下旬。
天已经很冷,张延龄出门都要穿上厚重的衣装,虽未下雪,但已经临近零度,张延龄也开始考虑,是否要制造个水银温度计以便对于天气有更好的认知。
现在有玻璃,水银自然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但又觉得好像没太有必要。
这天到了他入宫面见周太皇太后的日子,早前几日,他已经上奏请求给周彧的罪行做一些减免,让周彧跟张鹤龄一样,天天到京营去点卯,做一些军中日常事务,奏疏在押后几日之后,皇帝还是亲自朱批同意。
如此在朱祐樘看来,应该谁化解了张、周两家的矛盾,这才安排让张延龄入宫去给周太皇太后请安。
上午,他一如既往去给李兆先治病。
临走时,李家的下人给他捧过来一方木匣,笑道:“爵爷请留步,这是府上给您的。”
张延龄没有接,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乃是给您的诊金。”下人笑盈盈一本正经道。
“诊金?”
张延龄心中暗笑,你李东阳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意思是送我点诊金,就想把这人情给揭过?
“是这样,我家少爷的病情,最近有所缓解,也知是您诊治之功效,所以我家老爷特地让准备五十两诊金,不成敬意还望您收下。”下人只是个办事的。
既然是李东阳让人给准备的,张延龄眯起眼,心中也在琢磨李东阳的想法。
“您……”下人见张延龄半晌未置可否,不由紧张问询。
对他来说,把诊金送出去就是完成任务。
张延龄道:“那就替我谢过你家老爷了。”
张延龄还真把诊金给接过来,捧着个小木匣走出李府。
李府门外,金琦带的锦衣卫和东来酒带的建昌伯府家丁都在等候,要不是李家地位尊崇,他们早就陪同张延龄进内。
“爷,这是何物?”金琦见张延龄进去的时候只提个药箱,出来还带着个木匣,不由好奇问询。
张延龄当着李家下人的面,冷声道:“是李家给的诊金,打赏给你们喝茶了!”
说着把木匣直接丢给了金琦。
这一幕,让李家出来送行的几个下人都看呆了。
里面可是整整五十两银子……
这位建昌伯看都不看,顺手就交给手下的人去喝茶,这气度……这洒脱……
建昌伯府还缺护院吗?
他们知道,这也充分说明张延龄是个不缺钱的人,外界所知,张延龄在战场上拿盐引当犒赏,一出手就是几万贯,会在意这块儿八毛的?
也说明李东阳给诊金这招很臭,都不知自家老爷是怎么想的。
……
……
张延龄要入宫了。
此时在京师中的一处官家的别院内,迎来了它的新主人,德清公主。
照理说,公主只有在出嫁之后,才会有自己的府宅,但因为德清公主的年岁也的确是大了,她的婚事还没着落,又坚持要当道姑。
朱祐樘没办法,只能给妹妹先赐个府宅,里面还修了个小的道堂,意思是你喜欢修道就在家里修,不要到什么道观去,等你先适应一下就知道不入红尘是有多辛苦,你就会知难而退,到时再给你选择良配。
在家里修行,不用出门,既不损皇室的威严,又能完成妹妹的心愿,皇家也是用心良苦。
陪同德清公主来新居的,是她的姐姐永康公主朱效茹。
“我说皇妹啊,你可真是没事找事,你看皇兄多为难?又不能对外张扬,还要给你准备个宅院,以后这里就是你的长公主府,或者就当你的道观用,以后说不定姐姐我来,就是给上香的……是不是到时候还要让我给你添香油钱?”
朱效茹一如既往,言辞犀利,对妹妹也极尽挖苦。
德清没好气道:“皇姐,我又不是当尼姑,添什么香油?”
“对对对,你这里是道观,有区别吗?都是六尘不沾的玩意儿,看看前面那座房子,听说是皇兄特地找人给你修的,你可真是给咱老朱家长脸了!”
朱效茹说着,与妹妹二人一同到了道堂之前。
上面挂着匾额,写着“清心斋”,字体非常苍劲,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
进到里面,布置也是非常雅致,前后两进,既可以参悟道法,又可以作为平时修习和练功之用,陈设也都是上好的,对得起皇家公主的身份。
朱效茹随便拿起两件,蹙眉道:“还都是新的,皇兄这是铁了心想助你当道姑啊,都上哪找来的这些玩意?”
德清道:“让工部和礼部找来,应该不难吧,京师中的道观也不少。”
“哼哼!”朱效茹只是用鼻子发出两个很奇怪的音。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喧哗声,却是有人好像还在完成一些扫尾的工程。
姐妹二人走到道堂门口,朱效茹指着那些工匠道:“你们在这里作何?”
“给两位长公主请安……”下人赶紧给二人下跪。
“不必了,弄得跟什么一样,你们是来干嘛的?”朱效茹冷声问询。
工匠为首的说道:“有屋顶还需要修缮,上面说,要修个宝塔型的,还说……要参照什么西湖上的雷峰塔修……其实早前的工事已完,我等只是按照图纸来做。”
朱效茹蹙眉更深,道:“宝塔型?怎么不修个旗杆形的?当修亭台楼阁呢?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工匠道:“我等乃是工部派来的。”
“工部几时这么不着调了?让你们管事的来见本宫!”朱效茹好像生气了,她觉得是有人在诚心耍弄皇室中人。
德清赶紧劝说道:“皇姐,这是工部的事情,我们还是别干涉了。”
朱效茹愤愤然,这才回到道堂内。
……
……
“皇妹啊,你就是容易被欺负,这是你的宅子,怎么修还不是看你的想法?怎么能听那些工部的人乱来?”朱效茹到道堂之后,继续针对自己的妹妹。
德清脸色淡然道:“是我给皇兄找了麻烦才是,若不是我提出要入道门,皇兄和工部的人也就不用这么麻烦。”
朱效茹急道:“你还真会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你这脾气,无论是成家还是当道姑,都容易被人欺负啊。”
德清神色淡然,望着面前的一幅老子画像,怔怔出神。
朱效茹见自己的劝说没起效果,脸色又不太好,却是走到一旁的木柱前,端详道:“这柱子倒是挺特别的,这花纹……等等,上面好像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