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点头答应,只记得后来的许多年里,若惜一直将他视若杀父仇敌,并且想让他以命抵命;而他却偏偏爱那个女人入骨,即便知道她每晚都在枕头下藏着匕首恨不得捅死他,却还是饮鸩止渴般将她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
他跟她,注定是一场孽缘。
“周伯,你说。”贺骁单膝点地在轮椅旁。
周洪江行动已经不利索了,年轻时一叠叠旧伤,到如今也只能吹吹胡子,瞪瞪眼睛,话也说的慢了,“阿骁啊,梓铭都五岁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也快闭眼了。”
“什么时候闭?”他眼眸半磕,看着老爷子,唇角微勾带着那么点像笑又没在笑的样子。
周洪江咳嗽一声,这家伙就是这么一副你认真他永远不认真的样儿,“跟你讲正经的,死小子,假使你六十岁死离现在也还有二十年,当年那场浩劫过后你在死去的弟兄坟前发过什么誓不用我提醒,梓铭虽然还小,可毕竟他身上流着一半若家的血。别小瞧少年,你也是从少年过来的。那个若惜,你为她做了太多的荒唐事,差点就伤了黑龙帮的根基!你要不想再次引起帮内战争你就别再念想,人到中年了凡事得拎的清楚,说到底女人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算什么?真的,关了灯还不是都一样,我要说什么你明白没有?”
他表情还是那样,要笑不笑的漫不经心,“周伯这是要我找女人?”
老爷子点点头,目光严沉。
他嗤笑,点了根烟,“这情况还是头一回,往常不都是嫌我女人太多么,这还真不劳周伯挂心,现在秘书每个月伺候着送玫瑰送礼物的,不晓得有多少呢,都替我养着呢,我每天点一个,一个月都轮不完,你看,后宫如此庞大。”
“阿骁你别给我打哑谜。”周洪江道:“别人不晓得,我还不知道你,那些个花瓶都是为了护着若惜故意摆给外人看的,你敢说你碰过哪怕一个?你心里爱装着谁我也懒得管,但是帮主夫人的位置,空久了会产生诸多不安因素。”
他这才终于冷下脸来。
接着有一根烟的时间没有说话,周洪江也没有说话。
将燃尽的烟头戳进烟灰缸里,火星湮灭,他敛着眼皮又看了一会儿,再开腔时嗓音染了些尼古丁的味道,还是漫不经心,笑着说的,“十几年前我要娶若惜,周伯当时劝我的话我还记得,你说眼下根基未稳,一帮老人拼死护你上位,你转眼就娶仇人的女儿众义难平,实在喜欢的话就放家里养着,帮主夫人的位置得给配得起的人。我听了你的话,除了伺候在跟前的几个喊一声夫人,没给她任何名分,众义是平了,可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忒特么不像个男人。四十岁了如今,我是不是得像个男人样,妻子的位置,我想给谁就给谁?”
老爷子唉声叹气,“你不爱听我也得讲,若惜就是个祸水!她当年暗地里给条子当眼线,帮里损失了多少条命?那是过不去的。现在帮里一茬小年轻表面上对你畏惧恭敬,你知道有多少都对若惜怀着仇恨?阿骁,我早就讲过,你这一辈子,君王一样活的万人之上实在是好,可是你也要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注定没有自由,畅快,和选择。你要逆天,先等我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