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开不傻,他很聪明。
他知道如何看人脸色,知道如何为自己争得最大的优势,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压别人一头,知道在什么时候应该趴伏在地上。
所以当他看清令牌上的雕纹,看清那是无垠宫的形状,金开什么都明白了。
想不到自己被他当狗一样的使唤了这么多年,又背负了二十年的骂名,到头来……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早。
魏无垠,还真是他。
饶是金开心里万般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这样清清楚楚的摆在了自己眼前。
“接替我座椅的人,是你吗。”
他缓缓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平淡又生无可恋着,如释重负。
胡梅语气平平地,轻声道:“或许是,或许不是,魏无垠的鬼话老身只信一半,最终究竟会怎样,谁知道呢?”
听她这么一说,金开没由来的笑了:“你比我聪明。”
从高昂到低沉,金开痛快的笑很快又变得凄惨苦涩。
他轻摇着头从地上爬起,不去捡他视为宝贝的金弓,也不去看他被人砸坏的片片废墟。
弯腰,探手。
金开像个普通人般轻轻捡起了老妇人扔来的令牌,又继续像个普通人般一步步走到老妇人身前,拱手递还。
“不管是不是你,我有些话想说。”
胡梅简单看着他,看着他刻意把身子弯成了和自己相持平,那一双浓眉大眼不知怎的,再也不显恐惧。
胡梅抬手把令牌接过,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金开面带感激的这才走到赤眼猴身旁席地而坐,对着一堆碎肉独自念叨起来。
金开,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山贼。
他与魏无垠的相识,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
他是山贼,他是被劫掠的人。
两人之间的地位,本该是金开高魏无垠低,偏偏最终就被魏无垠用花言巧语糊弄,稀里糊涂的成了魏无垠的人。
从一些小打小闹开始,到他去投靠肖清途,紧接着便闹出了和金弓相关的一系列事,最终又不了了之。
世人耳口相传的基本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里面还藏有着一些不曾公布于世的事。
一切的一切,都是魏无垠指使。
他从一开始就想到了谁当君主的问题,他想自己去当君主。
为了使自己的计划更加顺利,他把金开拖进了自己的贼船,一边高调稳重地完成他需要负责的工作,一边让金开去频频扰乱肖清途和庸一方。
如此行为,无疑是用金开的性命去冒险。
金开本不愿意,但魏无垠许诺并提前给了他无法拒绝的好处。
原来,即便那时的魏无垠还只是一介文人,并没有步入武客之境,其也知晓抓住每一个机会搜刮天材地宝。
金开正是因为他的帮助,才从狂流期一举突破到出尘期成为世间鲜有的高手,但也因此落得个再也无法精进半分的可悲下场。
与此同时,他还背负了所有本该属于魏无垠的骂名,一背就是二十年。
这些话金开从来没跟外人说过。
他不知道谁能信任,不知道有谁值得他去倾诉,不过现在他再也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了,因为赤眼猴的死彻底唤醒了他。
金开已经知足了。
“一定要小心魏无垠。”
这是金开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