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跟着母亲一路从乡下找到承州的。母亲执意要去找父亲当年的好友。只说我长大了必须读书,在乡下我必定是会成为那些穿短衫的庄稼汉一般。其实这些年乡下被征税征收的没法活了。母亲把家里仅有的两亩地和房子卖了。我们带着几吊钱和几件换洗的衣服就从乡下出发了。
这是世界并不太平,我们一路小心翼翼躲过了几次灾难。然而,靠近颍州的时候,我们被一伙儿兵痞子给抢了。这些人抢走了母亲手里的钱。母亲忍着了,但是那几个兵痞子想把我从母亲的身边带走,母亲奋力的反抗。让兵痞子给打破了头。几个当兵的见母亲像一头狮子一样护着我,也不想多纠缠,拿枪托把母亲揍了一顿。母亲把我抱在怀里,兵痞子们又用脚去狠狠地踢母亲的身体,瘦弱的母亲至始至终没有吭一声。
等这几个兵痞子走了,我把母亲拖到一个废弃的小草棚里。我太小了,除了哭,几乎什么都不能做。
虚弱的母亲一边擦着我的眼泪,一边把贴身放在身上的一枚翠玉戒指给了我。“这是你爹留给我的”母亲喘息着“我可能到不了”。
我撕下衣服的下摆,想要帮母亲包扎伤口,可是血越流越多。很快把母亲的衣襟都染红了,母亲的脸色变成了灰白色。
“你去承州找沈盛泓老先生,他是你父亲的朋友。”母亲艰难的拿过包裹里的信,这是你父亲的书信。“你去,你去,。。。”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哭的泪水涟涟的,“不,我要和姆妈在一起。”
母亲举起手,温柔而吃力的摸摸我的头,“孩子,以后的路更难,不要哭,哭了别人更会欺负你。”
“不,不,我要和姆妈一起。”
“孩子,你父亲是个英雄,你也不能哭。”母亲突然变得严厉了。
“姆妈,不怕,我做一个架子把你拖着去找医生。”我抹抹眼泪。
“姆妈,你等等,我马上去。”妈妈的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眼睛有一种奇异的光,然后整个手臂软软的垂下来。
“姆妈,姆妈”我大声的叫着。姆妈就像睡着了。任凭我怎么喊都不会醒了。
那一年,我刚刚六岁。
我守着母亲的身体呆了一整天,没有一个人路过;
我用双手给母亲刨了一个小小的坟,双手全是血;
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带着父亲的书信和母亲唯一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