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安欣好像对江如月不是很有感觉,虽然家父安致远是一个相当开明的人,没有传统家族那种门当户对的老套理念,但是在安逸的心底,至少还没有对江如月完全的认可。
“换做是五年前,吃饱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安逸打断了还沉浸在妹妹背影中的江如月,
江如月道:“饥荒过去五年多了,对于县里的百姓的记忆恐怕再过五十年也磨灭不掉。天府之国何曾发生过如华阳县这般饿殍般地、易子而食的人间惨剧。”
“安兄,我从来都不认为那场惨剧完全归咎于山匪的入侵!”
“哦?愿闻江兄高见。”
“大夏朝建朝四百余年,经历了七位帝王,中华历史从古至今历代王朝里都算是长寿了。但是到如今却已是疾病缠身、内忧外患了。”江如月看了看安逸,“安兄可能觉得江某不知深浅,妄议朝政。江某如不是承蒙安兄相救,早已横尸街头,如今与安兄甚是投缘,便直言相予,如有冒犯请勿见怪。”
“无妨,舍下只有我们兄弟二人,江兄直言便是。”安逸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以为意。
江如月拱了拱手,以示谢意,继续说道:“北方辽国现在是萧太后掌权,那可是一位前无古人的奇女子。”
“不过我听闻近几年北边辽人打秋风的活动几乎绝迹,边境很是安宁。”安逸道
辽国大部分位于大夏朝的北面幅员辽阔的草原,小部分深入河套以北的平原与大夏朝划黄河而治,因为游牧民族不像大夏朝这样的农耕文明,有着稳定的粮食和赋税,时常会因为气候的原因青黄不接,于是便时常劫掠大夏边境。因为劫掠的时节常常在大夏朝丰收的秋季,因此边关百姓对于这种劫掠的行为称之为“打秋风”。
“安兄以为是我夏朝边将作战勇猛、卫戍有方吗?”
“江兄以为呢?”
江如月摇摇头,“江某认为不然,大夏自高祖皇帝以来,已经三百余年没有战争了。对于武将世家来说,打过仗的可能都已经变成画像挂在墙上了。我们拿什么来抵挡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辽人?”
“打秋风的绝迹,只能是因为萧太后改革让吏治一清、民众富足,这位有着汉人血统的太后正在把辽这个游牧民族向农耕文明转变。如果江某没有猜错,萧太后的辽国骑兵已经在我边境枕戈待旦,等待机会给我们致命一击了。”
安逸听着倒抽一口凉气,“按照江兄的意思,我朝只能坐以待毙?”
江如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又摇摇头,“大夏朝幅员千里,如果能全力开动这台国家机器,绝不是目前这种正处于过渡期辽国所能承受的。”他又叹了口气,“但是现在的大夏朝,宦官当政,朝廷上下派系倾轧,朝堂不稳,下面的基层官吏自然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搞得民怨沸腾。你看那江南本是赋税的重地,结果十几年前一场起义将朝廷几十年的钱粮积蓄付之一炬!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元气。”
“我也听闻了那场起义,先是由一个小村庄发起的,结果席卷江浙,扬州府和南直隶的南京城都被攻破,原本十里秦淮的江南水乡变得满目疮痍。”安逸回忆着,因为祖父曾是官宦的原因,对于朝廷的变故也是耳濡目染。
“你可知因何而起?”
“这个却是不知....”
“为首自称大将军的,原本就是一介农夫,家里本就没有几亩薄田,还全被地主圈了去。上衙门里鸣冤,去官府告状,不仅不被受理,还被官商勾结的县官打了半死,被判把剩下的地都赔给了地主还要背上几百两的债务,妻子也被地主抓去做抵押,被糟蹋的不成样子,这才怒不可遏,揭竿而起。”
农民原本都是这个国家里最朴实,最容易安抚的阶层。换句话说,没有逼到最后一步,没有人愿意走上造反这条不归路。但是统治者总是对这块看似予取予求的“海绵”压榨,最终,官逼民反。
江如月叹了口气,“即使那场灾荒不发生在华阳县,也会发生在大夏朝的其他府县;即使不因为山匪入侵,也会因为其他的种种突发事件所引发,因为朝廷和州府,根本就没有抵抗灾害的能力和意识,这才是悲剧的根源。”
如安逸一般闲逸的性子不免被江如月几段话说的翻江倒海,他第一眼看到江如月就感觉他不是个普通人。从他的所思所想所说,安逸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绝不会平庸,土生土长在这县城的小山村里,却是秀才不出门,却知天下事。谈吐之间总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此人口中有万千经世之才,胸中含经略四方之志。
“快来人啊!”
一声叫喊,打断了这陋室里正纵横天下的二人。
“怎么回事?”江如月站起身,看向门口,
“走!出去看看。”安逸说着院门口走去,此时他想到安欣出门去采买给他们二人“展示手艺”食材了,想着别是妹妹出了什么问题,越想越着急,三步并作两步踏出了院门。
“快来人啊!山匪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