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尚芝信朗朗的笑声里,他只听到了狰狞,肆意弯起的眼眸里,只看到了嘲讽与不屑。
拓跋寅反手转过手里的长枪,朝着尚芝信微微颔首,以示对这位勇士战至最后一刻仍愿以死效国的敬意,
然后挺直枪尖,
“噗!”
长枪化作一条吐着信子的银蛇,洞穿了尚芝信明光铠包裹的心窝......
高坡上的耶律休可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知道是拓跋寅劝降失败了,他饶有兴致的转头问向徐孝渊:“徐老先生,那个人是你们龙安府的哪位将军?”
徐孝渊答道:“回将军的话,他不能算是将军,只是龙安府守备将官麾下的把总。”
“把总?按照你们汉人的官职,属于几品?也是科考出身的吗?”
徐孝渊听完耶律休可的话,脸上带着些许得意,摇头晃脑的捋了捋下巴上的银须,不屑道:“回将军的话,把总是从七品的武官,不需要科考,都是些个军户出身,不读书经子集,多是些粗鄙之辈。”
“哦?”
耶律休可已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夏朝的读书人对于行伍军官,似乎总有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那么,请问老先生,你们汉人嘴里的气节,是经书上学来的么?”
他这句话,直接就把徐孝渊问了个语塞,要说是从经书上学来的,刚刚自己口中的粗鄙之辈却宁死不降、战亡沙场;要是说不是从经书上学来的,他这个饱读经史子集的读书人,却在这儿为异族的将军鞍前马后,
耶律休可看着尴尬在当场的徐孝渊,又换上了一副圆场般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作谦然模样道:“你是我们契丹人的朋友,我随口一说,如不慎冒犯,还请老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将军大人见识渊博,让老朽汗颜。”
看到耶律休可并无羞辱他的意思,徐孝渊心里也才松了一口气,赔笑应承着。
.......................
“他就是个废物!”
安逸气急败坏的背着双手,在中军大帐帅案的后面来回的踱步,眉头紧紧的皱成一个川字,
“本来大好的局势,辽军不熟悉地形,又被孟崎这一招妙计阻住去路,暴露了行踪不说,还一头撞进了五谷教的怀里,就是他妈这样!曾子仁,那个蠢货!还能搭进去一支骑兵!”
尚芝信的全军覆没,让安逸已经忍不住的爆了粗口,对于曾子仁,他已经是不抱任何的一丝丝希望,大夏朝就是这种将领太多了,才让辽国十几万人骑在脖子上打。
“大人,辽人酣战了一整天,恐怕已经是人疲马困,又暴露了行踪,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所动作了吧?”
一帮的林牧之问道,
江云接道:“我也是这样想,他们全都是骑兵,在青川河的面前优势荡然无存,再加上他们本就是突袭,现在行踪暴露,已经失去了意义,僵持下去,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徒增损失而已,倒不如撤军。”
安逸仍是余怒未消的来回的走着,皱着眉好像在思索着为什么,半盏茶的功夫,才缓缓摇了摇头,停住脚步对案前的众人道:“我不这样认为,耶律休可作为辽人的常胜将军,没有被调到前线围攻兰州,反而待在这临洮府的后方,为什么?”
案前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从对方的面上阅读着茫然,
也不怪他们,这一群都是战场上的将领,对于安逸说的这些跟政治沾边儿的东西,也就江如月和高影疏能搭上话。
“因为他受到排挤!”
安逸看到众人也不大可能相应他,索性自己说出了心中所想,
“我不知道辽人内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这个小王子,肯定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受待见了。所以,他这次的奇袭行动,一定是擅自为之!”
“擅自为之?那说明什么呢?”
金铭尹还是比较识趣的没有让安逸唱独角戏,
安逸满意的朝他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接着对众人说道:“擅自为之,说明他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私自下令在四川绕了一圈,撂下这些人,算怎么回事?必然是要有所斩获才行。”
说着,他转过身,站在案后地图的前面,仔细的搜索着每一处山山水水,
半晌之后,安逸的手在狐岭以南的一个大红圆点处,重重的敲了几下!
“这儿!就是这儿!成都!”
他喃喃自语道,
“裴把总。”
紧接着,他又转看向裴振风,
“大人请吩咐!”
“辽人这次来,肯定是奔着成都去的,你先锋营的马快,带上些人马,去把从狐岭要塞到成都府的那条大路,就是我们来时候走的那条,多砍到些树木,找一些巨石把它堵住,至少让他们三天之内过不去!辽军心急拖不起,必然选择绕道一线天。”
“是!”
“还有!”
安逸接着说道:“你带着狐岭要塞里留下的近卫营将士,占住一线天的山崖两侧,无论谁去都不准交出去,一定控制在你们手里!然后同样准备一些巨石擂木,到时候等我们过去,直接就把峡谷封死,我就看他们这些来去如风的辽人,有没有本事飞到成都去。”
“大人,我们不打算再青川河沿岸固守了吗?”
江云见到安逸已经开始布防后方的位置,忙开口问他,
“青川河又不是特别深,河面那么宽,就我们一支孤军,守不住的。”安逸沉声答道。
一旁的孟崎很是不通透的插了一句:“要不要跟曾子仁通个信儿,让他配合我们,南北固守青川河?”
安逸听完他的话,眼里都冒着火,没好气的回道:“从现在开始,就当没有曾子仁这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