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正缓缓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高高的举起手里的那块玉佩,重重的朝着地上“啪”的摔了过去,
那块镂空玉佩饶是再上好不过的质地,也是经不住崇正如此大的力气带来的冲击,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崩了个粉碎之后,带着崇正的未消的怒气四分五裂而去。
“传朕的旨意,皇贵妃孙氏品行不端、心术不正、妇行有亏,着剥去皇贵妃服制,禁足翊坤宫。德王高慈勋,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恣取国帑、纠党结社,即日起停止其监国之职,由内阁首辅代之,德王自行于府中反省悔过。”
崇正说完了之后,像是被泄了气一般往床榻上靠了靠,然后朝着徐亮摆了摆手,
“下去吧,朕累了。”
可是徐亮却仍旧意犹未尽的叩拜道:“皇上,对大都督和静远伯可有旨......”
“朕让你下去!”
徐亮话还没说完,崇正那雄厚且充满的威严的声音仿佛愣头就砸了下来,压的他大气都没敢多喘,赶紧拜了两拜,躬身欲要退出殿外,
但是就当他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为止,退到门口打算转身而去的时候,崇正却出乎意料的又开口了:“孙德璋、安逸,不再担任一切军中职务,由......兰州威武大将军柳彪代之。”
“是,小臣领旨。”
徐亮应了一声,然后从外面把殿门轻轻掩上,刚才卑躬屈膝的身子也慢慢的直了起来,
如他所愿,崇正对孙贵妃、德王、大都督乃至静远伯安逸是贬斥的贬斥,罢免的罢免,但是徐亮的脸色却和这西北的天一样,一点点色彩都看不到,尽是些个灰黑色的阴霾,
因为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如此欺君罔上的谋逆大罪,崇正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本意。
为什么这样讲?
多年服侍御前的徐亮知道,崇正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是第一次,但是如此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确实头一遭,他真的满以为崇正会将德王一党一网打到底,可最后却是个雷声大雨点儿小的结局,
圣意听起来是够威慑,又是品行不端,又是不法组训,可是最重要的谋逆、篡政呢?只字未提,
而且就算是这些看起来一堆的罪状,也不过就是两个禁足,另外两个根本连贬斥都不能算,孙氏仍然是不穿贵妃服、住在贵妃宫里的皇贵妃,高慈勋仍旧是不再监国的德王,孙德璋和安逸呢?
一个太子太保,一个静远伯,丝毫未动,唯一的军权,还交给了一个跟几个皇子没有任何一丝瓜葛干系的柳彪。
所以徐亮品得出个中味道,崇正,心中的继承人仍然是德王高慈勋,并没有因为这次事件而有任何的改变,
徐亮甚至可以肯定,其他的几个皇子,甚至根本都没有进入到崇正选择的视野中去。
“公公,孙公公在北巷等您。”
徐亮背着手刚刚缓步踱出请城行宫的时候,就被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拱手拦住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那牢里的王三.......”
“杀了他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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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林
安逸接到崇正圣旨和柳思意来信的时候,基本上手里和谈的事儿已经接近尾声了,他用一张治疗隐性疫病的药方,堵住了萧燕儿要岁供的“血盆大口”,而且以另外一张可以治愈一般病患的子虚乌有的药方,又换得萧燕儿止住了打算索要粮饷的打算,
不过萧燕儿也不是可以随意糊弄蒙骗过去的,因为安逸所说根据汉人和契丹人不同的体质,现有的药方要进行调配,还要从王京里调用药材等等,所以她给安逸了个为期两月的期限,两月之内用药方来折算大夏所欠粮饷的本息。
安逸倒没觉得怎么样,按照现在太医院的进度,两个月的时间肯定是够了的,到时候药方在手,再谈什么利息的事情,就好说的多,便也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和谈的事儿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安逸一没有割地、二没有赔款、三没纳岁供,可以说是不辱使命,相当完美了,
只不过,现在该让他头疼的,就是崇正被行刺这事儿了。
毫无疑问,这件事儿最憋屈的要数安逸了,活生生的被打成德王一党,而且还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只能连带着一起交了兵权,
不过他和徐亮一样,敏锐的从崇正圣旨里面看出来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德王,看来在崇正的心中有着相当重的地位,这也相当于崇正给了全天下一个信号,大夏朝的皇位,必然是要落在德王府了,
这样一来,朝中的群臣势必趋之若鹜,恐怕之前很多摇摆不定甚至跟雍王站在一起的朝臣,现在都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了。
崇正,真的老糊涂了吗?
安逸觉得他一点都不糊涂,明明是一场关于德王的谋逆事件,硬生生地就被崇正借势变成了给他二儿子扯大旗的动员令了。
只是这事儿真的是让安逸有些匪夷所思,从古至今,作为帝王最忌讳的事情,崇正居然没有表现出哪怕任何一点应有的态度,几板子打下去全都是空心儿的,光听响不见血,
他真的就是个帝王家里罕见的慈父?
安逸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他提起桌案上的笔,填饱了墨,游龙走蛇的写了两封信,一份寄给了成都的江如月,
另一份,写给了现在兰州掌握军队实权的柳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