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就这样白天在酒楼里跑堂,晚上就躲到一处破草屋里念书,掌柜给的伙计银子不是被他买了书,就是被他买了蜡烛,有时候弄得自己连饭都没的吃。”
竹清怡提到这个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挑了挑,好像当下就能看到少年那时候的落魄样子,让人觉得可怜却又忍俊不禁。
“那他最后必然是一朝金榜题名,暮登天子堂了吧?”
竹清怡却轻笑了两声,“如果付出总有收获的话,那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为生活所迫的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这个少年第一次科考,名落孙山。”
“这个我是知道,我之前也参加过一次科考,确实不容易,当时我”
“你还听不听了?”
竹清怡把柳彪打算将他在西北科考落榜,然后找她贵妃姐姐撒泼讨差事的事儿堵回了肚子里,不悦的嗔了他一句,
“好好好,你接着说,我不搭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他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心一意的苦读,最后换来的还是这样的结果,他开始抱怨上天的不公,开始疏远书卷,每日里用口袋里不多的银钱去勾栏瓦舍里放纵,有的时候甚至宿醉在大街上,
后来他回忆起这段时间的时候,说那是他最灰暗、最无望,也是最沉沦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已经看不到希望,他想他的姐姐、他的父亲,甚至想要一死了之,再不用像现在这样饱受折磨。
说来可笑,这少年向来都是个果断决绝的人,甚至包括『自杀』这件事情,也很快就付诸实施,
他找了一艘船,独自一个人摇到河中央,然后用早已准备好的铁凿凿穿了船底,仍有冰冷的河水一点点儿的蔓延进船里,他则依靠在船边,闭目等死。
或者说上天还有意思悲悯之心,在这少年就要了此一生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生命中的贵人!
那少年不知道冬日刚刚化冻冷彻骨髓的河水是如何漫过自己的脸庞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被太原当地的名门望族,竹府的二姐救回去的,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了竹二姐的闺房之中,
他只记得,那个轻轻推门走进房间,让他这一生每时每刻回忆起来都会怦然心动的面孔,是如何的一见倾心。
不过
一个是身无半寸薄田的穷酸少年,一个是锦衣玉食的,
这种极大的身份差距和地位鸿沟,甚至让少年除了连声道谢之外,没敢多说任何一句话,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竹府。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少年说,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这句话无疑是最为贴切的。
可也正因为这块“天鹅肉”,让那时候的“癞蛤蟆”许下了一个稚嫩又可笑的志向,他一定要高中科举!然后去竹府提亲!他要娶那个女人,娶那个自己只那么胆怯的看了一眼,就深深的印在自己心里、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女人。
这个在当时看起来极为虚妄又不切实际的梦想,却成为激发少年骨子里不服输的那股劲儿的源动力,他从那以后发奋刻苦读书的劲儿,更甚于之前,
而且,每天还多了一件事儿,就是去竹府的门口守候,只为有的时候竹二姐出府时,能够远远的看上她一眼。”
“这可还真够痴情的啊?”
虽然柳彪看不见,但是竹清怡还是下意识的笑着点点头,接着道:“是啊,或许就是因为少年的痴情,才让月老出手帮了他们一把。”
柳彪相当有兴致的把耳朵都竖了起来,“这听起来还有这一段儿奇遇呢?”
“也不能算是奇遇吧,要我说来,只不过是个极其偶然『性』的必然,有情人总归是终成眷属的吧。”
“竹姑娘这话可是要天下多少痴情男女哭断肝肠了啊?”
竹清怡“嗤”的一笑,“那只能说,他们并不是互相命中注定的那个有情人吧。哎我说你怎么又『乱』『插』嘴,你打断我多少次了?”
“好好好,我闭嘴,你接着说。”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
也许竹清怡天生讲故事的行家,光凭声音就能把这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弄柳彪恨不得把耳朵都贴到墙里面去,澎湃的八卦之心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然而就在他聚精会神侧耳倾听的时候,
忽然
“咚!”
一声沉闷的声音,在大狱狭长而幽静的甬道之中响起,
这声音虽然低沉,但是那种清晰和突兀,让人绝不会怀疑有可能是自己耳朵产生的幻觉。
“这什么声音?”
竹清怡也听见了,停止了自己故事的继续,隔着泥墙问柳彪,
柳彪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敏捷的从地上爬起来,两步窜到监房的木栅处,把脑袋探出去左右的看着,
甬道依旧是那么深邃,仿佛望不到尽头,看样子并没有什么人过来。
“这什么”
“咚咚!咚咚咚!”
柳彪刚要开口,那奇怪而低沉的声音再次一连串的响起,这下子柳彪可是听得清晰,甚至说感受的清晰,因为他明确的觉察到,这声音和其所带来的震动,是从自己脚底下传来的!
“我们脚底下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