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竹继云眉头恨不得全都拧在一起,看着这队骑兵心里犯着嘀咕,
不对!
有古怪!
这声音几乎是从竹继云自己的心底响彻起来,尽管这小书生平时大家小姐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要知道这小秀才有时候是不出门而知天下事的,再没有接触过行伍的竹继云也知道,这潞安县一不是边关二不是重镇,一个县衙哪儿来得这么多骑兵?而且这骑兵一个个心急火燎的好像是往自己所住旅店方向去了!
“糟了!”
竹继云双手这么一捶,紧接着就想到了那凶面大汉下午临走的时候朝着自己姐姐卧房的那一瞥,和他然后嘴里念叨着那句话“嘿嘿,好,好!”,
“出大事儿了!”
竹继云哪里还顾及到街对面热气腾腾刚刚出锅的柳林碗团,撒开两条腿撩起衣袍就朝着旅店的方向狂奔而去
山西边界
和谈的成功结束以及近在眼前的山西边境,让这支三万人的夏军已经没有刚到来和谈时那一副大敌当前剑拔弩张的气息了,包括走在前面的安逸,也已经是放下了悬了两三天的那颗心,慢悠悠的跨着骏马带着前军千八百号骑兵逐渐向着山西开进。
孙德璋手里大部分都是步卒,所以走得慢些,跟在安逸前军后面约莫差了三五里的样子,这也是安逸故意而为之,毕竟这次和谈结束,也就意味着辽人彻底撤出了中原这个大舞台,剩下的戏就由高慈勋和高慈祥两兄弟来唱了,
而对于安逸和高慈懿来说,也该是他们开始思考该生命时候浓妆艳抹,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算起来,安逸和高影疏自从成都一别就再没见过面,但是蜀王府的家书却不管安逸在哪儿,从来都没有断过。高影疏在跟自己情郎你侬我侬的同时,也不忘告诉安逸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川时时刻刻在发生的变化。
那一场夺取了无数人生命的疫病早在安逸进潼关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式。虽然安逸对那个找准时候朝他伸手的院判李全全无好感,但是在见到安逸授意胡玉华从王京里带出来的妻儿老小之后,也是配合着蜀王带回去的御医,照着之前兰州时候太医院的那张方子调配出了更加有效的『药』方,使得成都的疫病得到了很快的缓解,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被安逸反复叮嘱特别照顾的柳思意,太医院的几个大夫知道这是静远伯爷家的小夫人、又看到那高郡主一天到晚七八趟的往这儿跑,哪还敢有一丁点儿怠慢?再加上宁儿几乎不合眼的悉心照顾着,柳思意很快就捱过了当初最危险的时候,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最近的一封家书里,安逸还看到了信函结尾那一行镌秀熟悉的小字,他心里清楚,这是柳思意的字,是高影疏特地让思意在给自己报平安,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孟崎和娟儿也已经在成都完婚,一个把总的婚礼上,几乎整个四川的行伍将官都到齐了、甚至连蜀王府的高郡主都派人送来了贺礼,这在大夏自开国以来那都是前所未有的,据说当日的婚礼上,这面子挣了个十足的新郎官儿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想想也都是回忆,没想到没过多久,当时在松岭村的那个『毛』头小子,现在也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当然了,毕竟成都还有他江如月坐镇,所以家书上也不会光写的都是家事。
江如月可是个明白人,知道现在当今天下乃是四百年大夏未曾有过之变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先皇崇正的驾崩和西北的沦陷,彻底的断绝了四川和中原的联系。换句话来说,此时的四川,十足的就是一个独立王国!而且江如月也清楚,这个独立王国能够有多大,安逸在中原的分量,就会有多大!
不过这个独立王国可不是之前那一面宁静的天府之国了,
萧燕儿东进之前,特地留下来一支数万人的队伍,目标就是四川。只不过个中的主要意思是防止四川的夏军出境袭扰她的后方,所以才留下这么一支以攻为守的人马,
但就算是这样,跟辽人在陕川边境的大小战斗从来都没有停歇过,好几次甚至险些让辽军踏平狐岭,攻陷龙安府。
这一日日的险象环生之中,让江如月最感到欣慰的一点事就是现在的四川可以说是铁板一块,整个绿营加上成都左右两卫大大小小的将官全都是安逸的家底子,就连这老蜀王都是安逸的岳父,因此这指挥起来是如使五指,默契有加。
如姜尚所说,真正的虎狼之师,只能从百战余生之中慢慢地走出来,
一场场与辽人的对决,也让已经被蜀王放权的江如月把扩充了近一倍的卫所和绿营血里火里滚了三滚,更是遂了孟崎和江云的愿,组建了那么一支被称之为铳骑兵的队伍。据说这支不到三千人马的骑兵队伍,每每出现在战场之上都是伴随着火『药』的炸响和弹丸的呼啸,就像是一柄在焰心深处烤的通红的刀刃切在松软的豆腐上那样,轻而易举的撕开敌军的防线。
而且最让安逸感到欣慰的是,江如月利用这一次次看似凶险四伏的修罗场,帮着四川绝大多数还没真正见过战争的将官们,完成了一次质的蜕变,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姜尚的那个儿子姜天浩,照江如月的话说,
此子,将才!
安逸可能从来都没有想到、又或许从来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江如月,这个因为他的怜悯之心而走进他世界的人、被他称作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江大秀才”,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一次又一次的默默付出,让安逸的前进之路的每一步,都显得坚实无比,
或许有的人说,江如月可能是安逸这辈子做的最值得一笔买卖,一锅浔江楼的麻辣清江鱼,换来了他带着高慈懿足以问鼎天下的整个家底,
但是安逸却不这样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江如月是一类人,表面上来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如春日里纷『乱』的柳絮一样围绕在你的身边,让他和江如月都不得不深深地陷入这一个个巨大的旋涡中去,
而从内心深处来讲,大家都是新火试新茶,彼此诗酒趁年华罢了。
“伯爷,前面跑来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说十万火急之事,说要面见静远伯!”
令兵的禀报声,打断了沉浸在思绪中、嘴角挂笑的安逸,他朝着队伍的前面看了看,淡淡的一抬手,
“带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