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眼看没什么便宜占,由柳老娘带头陆续走了。
何小南犹豫一下,跺跺脚也想走。何小西撇嘴嗤笑一下道:“何小南,何小北,你们是不是以为你大毛哥他们这次跟以往一样,一走就好久才能回来啊?
他们可是让我转告你们俩,他们走不了两天,去拿点东西就回来,让你们别太想他们。”何小南何小北吓得脸都白里透青。感觉原来狐假虎威也这么爽。
一群人扶着一个小脚老太太,远远的奔过来。马氏跑过去扶住她:“娘,你怎么来了?”
来的这群人是马氏的婆家人。打头的是她婆婆和两个小叔子。一看人都散了,就开始骂马氏:“你要是闲的皮疼就给我干点活去,天天管人家闲事。”
何小西知道老太太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干娘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虽然个子大,有力气,但是那么多地里活也干得很辛苦。老太太干完自己家地里的活,就会带着儿子来帮忙。一边干活一边骂人,出了力也不讨人喜欢。
何小西过去揽住老太太:“干奶,我干娘管我的事不算管闲事。您老吃饭了吗?没吃跟我家去吃吧。”老太太不习惯跟人那么亲近。被何小西半抱着,人都僵硬了。平日嘴碎骂人惯了,小辈们都不喜欢她,也不敢亲近。
实际所有老人内心都喜欢儿孙绕膝,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这就是个古怪小老太,希望人亲近,人一亲近又挨她骂。她今天被何小西揽着肩膀,难得的没骂人。嘟囔了一句:“懒得管你们的事。”跟来时候一样,又带着一群人呼啦啦走了。
小老太是带着人来给儿媳妇撑腰的。就是表达感情的方式有点奇怪。
待人都散了,何小西想起来还没收拾小驹那个熊孩子。
老何家和老柳家那伙人,本身就不值得人尊重。何小西不会因为小驹顶撞了他们生他的气。就是他一个孩子这样跟一群人对上,容易吃亏。而且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容易落人口实,让人觉得这孩子没教养。何小西既然收养了他,就得对他负责,让他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不可为。
也是知道自己要被收拾,小驹躲在河中央的船上,就是不上来。
何小西:“我数到三,数到三之前你要过来了我不打你,数到三你要是还不上来,我今天非打你不可。”
得了何小西的承诺,熊孩子嬉皮笑脸的过来了。何小西作势要打。小驹赶紧护着脑袋,嚷嚷:“姑奶,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对于何小西所说的这些道理,小驹听的懵懵懂懂的。何小西也没指望他一下子就能明白。有些道理,大人们只要讲给孩子,生活会让他们慢慢体会出为什么这样。
有干娘和三婶帮忙做饭,何小西不用回去帮忙。只要等着中午回去吃现成的就行。
本来还要专门找石匠来给打地基,有了柳大叔一家帮忙石匠也省了。早年间柳大叔为了养家糊口养活老婆和几个孩子,远近有建房的就去给帮工。最早只是做点体力活。跟着人家看慢慢学会做泥坯。后来砖瓦活也学会了。最后这石匠也能上手。
要不怎么说木讷的人都内秀。一家人靠着这门手艺,孩子们也都送去上学了。
吃饭的时候,柳大叔准备把孩子们撵回去。被何小西给拦下了。几个孩子可没少给出力,哪能让人到吃饭点了再回去。
桌椅也不够,何小西就给孩子们把饭放在石磨上,让他们围着石磨吃饭凑合凑合。
有个孩子就问小驹:“小驹,马上开学了你去上学吗?”小驹看看堂屋方向低下头不吱声。见此情形,另一个孩子就给问话的孩子夹了一朷子(一筷子)菜,哄他:“赶紧吃吧,吃饭别说话。”心里却想着寄人篱下的孩子,给口饱饭吃都是恩情,哪还能奢望去上学?
那个孩子还小,哪里懂得寄人篱下不寄人篱下。吃完他哥夹的菜,见小驹不回答又追问:“你去不去呀?你要是也去的话,咱俩就可以一个班了。”
小驹脸胀得通红。虽然姑奶说过开学送他上学,但是那时候大爷没伤着。现在大爷受伤了,花了好些钱。而且,春爷爷家的闺女要赎回来,也要花钱。他不能让姑奶他们为难。
小驹小声回答:“我不喜欢上学,我不去。”
何小西端着盆出来给孩子们添饭,走过来听个正着。她那叫一个气哟,把盆往石磨上一顿,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小驹心虚道:“没,没说什么。”
柳大叔自己没读过书,他的几个孩子也没条件读书。等到孙子们,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一家人紧吧紧吧,送孩子们上学还勉强能做到。柳家人心里,读书是非常神圣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有个说法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大概齐也是那个意思。
所以旁边的一个孩子,觉得小驹不想上学是特别不能原谅的事情,跟何小西打小报告:“小西姑姑,小驹说他不去上学,不喜欢上学。”
小驹被拆穿,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声道:“我就是不喜欢上学,我不去上学。”说完饭也不吃了,跑了出去。
干娘她们听到声响出来看:“怎么了这是,刚刚还好好的,打架啦?”何小西无奈,这熊孩子犯了错脾气倒是比别人还大。
何小西却知道,这孩子从小饿怕了的。能让他饭都不吃的,肯定是很在意的事。安抚了柳家的孩子。何小西去找小驹。可是,找了一圈,他常去玩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找到。
何小西就不朝好地方寻思了,担心孩子离家出走不回来了。想想今年的粮食歉收,想想随后几年的饥荒,越想越不安。人家自家都没吃的,哪里有吃的往外施舍?这种时候跑出去,多危险啊。
很多人都这样,家里人稍微晚归一点就担心的不得了。若是比预定时间晚得多了又联系不上,甚至胡乱猜想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得了焦虑症一样坐立不安。何小西咬牙切齿,找到非揍死他不可。
往大河边走去,先去把人送一拨过去,回来再找。实在找不着就得找人帮忙找了。远远看过去,大河堰上一个人也没有。这不对,这个时间这里应该攒了不少人等着过河。
跑过去,待进了些,看到船在水中划动,一个孩子在摇着橹。何小西眼角有些湿润。找到以后揍死他?不可能,我怎么会说这种话。
大河堰上的人都送走了,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直到仔细组织好语音以后,何小西跟小驹说:“你现在就该是坐在教室里上学的年龄,你不去上学,家里也没有你能干的活。听姑奶的话去上学,咱先试试,你要是真不喜欢上,咱再不去上行不行?”
何小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态度好一些。都感觉自己像哄小红帽的狼外婆。
她态度都这么好了,熊孩子还是油盐不进。“我能摆渡,我还能在家带小姑,马上小叔也生了,我还能带小叔。”何小西一再告诉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可是火气就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