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瘌眼急急忙忙跑回家,也顾不得吃晚饭了,揣上两张饼,从马圈里把他家的那匹大白马牵出来。疤瘌眼媳妇听到动静从锅屋里出来,问他:“马上吃晚饭了,你牵它干什么?”
疤瘌眼急急交代一句:“大春知道大妞在六里铺村了,我得去通知他们一声,回来再细说。”装好马鞍,骑上去一溜烟跑远了。
留下疤瘌眼媳妇在原地,被吓得脸煞白。
去薛家集,骑马的话只有走河对岸的大路,山路上不适合骑马。虽然也能走,但绕的远不说还不好走。
知道此时摆渡的人是何大春,疤瘌眼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因为他是过河,送钱来了,何大春倒是没有太为难他。只是比其他渡客多收了一点钱而已。
骑着马肯定比两只脚捯饬要快。天蒙蒙黑的时候疤瘌眼就到了薛家集街上。又往六里铺村方向跑了没多久,天就黑透了。
天完全暗下来以后,他也不敢再骑快了。小心慢骑了好久,才到了六里铺村。疤瘌眼还是当年卖孩子的时候来过。也是现在人不喜建房,六里铺村的格局跟当年没有多大变化。
凭着记忆,他很快找到了程家。
程家人还没睡呢。这一天折腾的,这会儿才刚刚在吃饭。有些人是因为心疼丢了个大活人,没顾上张罗做饭,比如上头的两重公公婆婆。
婶子、大娘、妯娌们,却是因为没了何大妞这个使唤丫头,谁也不愿意多兜揽事。你推我,我怯你,一来二去的,晚饭可不是就得晚着吃了吗?
因为多年也没做饭了,经验都丢光了,也不知道该做多少,结果做出来的饭不够吃。
大人们还好,顾着些脸面,饿就饿点,明天早上再吃。底下小孩子不行,为了多吃一口彼此大打出手。孩子的娘向着各自的孩子,也不顾脸面吵开了。
程老抠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才把双方喝止住。
疤瘌眼敲门的时候,程家的火药味还没完全散尽呢。听到有人敲门,一家人全都涌到门前去看。疤瘌眼没想都这么晚了这家人还全没睡,被这老老少少呼啦啦涌出来的人唬了一跳。
程老抠问清楚了疤瘌眼的来意。对着月光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是当日来送大妞的那人。再看看疤瘌眼身旁牵着的大白马,心里美了。
暗想:白日里人才刚跑了,这晚上就有人来给送找补来了。嘿,合该我老程家不破财。这买卖能做,一匹马可比一个人值钱。
上前把马缰绳接过来,把马牵到一旁拴好。
疤瘌眼还不知道程老抠打得如此如意算盘,还跟他客气的客套着:“我自己来,您歇着,我自己来。”
程老抠拴好了马,扭头就喝令儿孙们把疤瘌眼打出去。疤瘌眼还没品过滋味来呢,就被痛殴了一顿关门外去了。
六里铺村儿是个不太大的杂姓村。因为是晚上,听到动静了出来看的人并不太多。大多数人都在家里支楞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经过大家解说,疤瘌眼品过味来了:大妞白日里刚跑,自己晚上就撞枪口上来,白给人送便宜来了。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也知道,今天这马八成是要不回来了。
却还是不甘心,骂道:“我好心好意来给你们报信,你们恩将仇报,不光不感激我,还扣下我的马。”
程家也不会任由他说,自己不说话。双方你来我往,各辩各的理。
大家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卖了大妞的那个畜生大伯啊?听这话什么意思?人家亲爹娘要来找了,他先跑了来通风报信的?狗咬狗一嘴毛的事,大家也懒得理。累了一天了也都困了,不一会人就都走光了。
疤瘌眼跟程家,却是越吵越火大,渐渐从辩理发展成骂战。
华国人的骂战精髓,无非是问候完父母,问候祖宗,问候了对方家的女人,再问候对方全家……。满嘴各种xx器官。诅咒对方家孩子。
程家虽然人多势众,但是骂人这门功夫不如下流货色疤瘌眼。而且疤瘌眼是一个人,程家却是老人跟女人孩子就在跟前。明显这样骂下去,程家更吃亏一些。
程老抠两口子哪里是能吃亏的人?他们家的家训之一就是占不上便宜就算吃亏了。双方力量悬殊悬殊如此之大的时候,这人还敢这样占他们家便宜,如何能忍?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给我打”,听到程老抠命令,一群儿孙虎狼一样冲着疤瘌眼冲过去。把人追打到几里路之外。借着夜色的掩藏,疤瘌眼才跑开了。
摸摸脸上的伤,疼得一“吸溜”(吸溜,地方方言,意指倒抽一口凉气)。鞋子也在跑的途中丢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