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赵俊臣接下来不仅不能追究此事,反而还要想办法遮掩此事,既是给山海关吴家留一个台阶,也是给自己留一个台阶。
除此之外,赵俊臣所能做的事情,最多也就是暗中警告吴家几句,以及尽量解救受难百姓,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赵俊臣自然是深感无奈,那种迫切想要扭转糜烂现状、偏偏又是无能为力的压抑感与拘束感,也是愈发强烈。
“不够!我的权力与实力还是远远不够!有太多事情让我无能为力了!哪怕是不折手段!我也需要谋求更多力量!否则迟早会有一天要被活活憋死!”
想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紧咬牙根,表情冷肃阴鸷。
但还不等赵俊臣考虑清楚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处理眼前局势,就收到了麾下护卫禀报。
“启禀阁臣,山海关派来了一条小船靠近,船上有一位山海关吴家的使者,说是吴家的老家主、前任蓟辽总督、定边侯吴三桂,想要与您尽快相见。”
闻言之后,赵俊臣轻轻点头,也进一步恢复了冷静,喃喃道:“看来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吴三桂也不愿意彻底撕破脸……既然如此,就让我亲自见一见这只老狐狸吧!”
*
又过了一刻钟时间之后,赵俊臣的海船终于是顺利靠岸,赵俊臣也在吴家使者的带领之下,进入了看起来无比简陋的蓟辽总督府。
总督府的正堂之中,一位满脸皱褶、身材句偻的老者,早已是等候赵俊臣多时了。
赵俊臣仔细观察这位历史名人,只见他老态龙钟、须发灰白,举手抬足之间也是一副行将就木的衰败模样,可谓是毫无气势,相较于山海关吴家的实际掌权之人、曾经功勋卓着的边疆大将,反而更像是一位寻常老农。
而就在赵俊臣仔细观察吴三桂的同时,吴三桂也正在仔细观察赵俊臣,看似昏花无神的一双老眼,竟是给人一种鹰视狼顾之感,也终于让赵俊臣可以确信,自己面前的这名老者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吴三桂。
就这样相互观察片刻之后,吴三桂颤巍巍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拱手道:“老朽腿脚无力、行动不便,不能亲自恭迎赵阁臣,反而还要赵阁臣主动来见,实在是失礼了,还请阁臣恕罪。”
既然是没胆子现在就与山海关吴家翻脸,所以赵俊臣也是态度亲切、表情尊敬,拱手还礼道:“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自然是应该由晚辈现身拜见。”
随后,吴三桂就邀请赵俊臣坐在主位,待吴家仆从奉上茶水之后,就与赵俊臣随意攀谈了起来。
吴三桂首先夸赞了赵俊臣近年来的各项功绩,赵俊臣谦逊几句之后则是关心了吴三桂的身体状况;吴三桂叹息自己行将就木之后,又话锋一转询问了辽东近况;赵俊臣自然是挑选了一些可以公开的消息告诉了吴三桂,吴三桂得知吴应熊的辽东之行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之后,表面上也没有显现出任何失望之意,反而是表态欣慰于辽东局势的迅速稳定。
就这样,这场谈话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时间,但赵俊臣与吴三桂二人皆是对山海关私下贩卖人口的事情避而不谈,就好似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而就在赵俊臣暗暗考虑着自己应该如何挑起话头之际,总督府的正堂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
又过了片刻之后,就见几名关宁铁骑武官押着一名年轻人进入了正堂之内。
赵俊臣定神一看,却发现这名年轻人的相貌模样,竟是与山海关总兵吴世霖有着几分相似。
吴三桂瞥了一眼这名年轻人之后,轻声叹道:“世平啊……果然是你!”
随后,吴三桂挥了挥手,道:“大海,趁着赵阁臣在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详细讲一下吧!”
为首的那名关宁铁骑武将,当即是扬声道:“卑职山海关副总兵庞大海,见过赵阁臣!奉老爷子之命,卑职已经调查清楚了山海关私下里截拘流民、贩卖百姓之事的真相……这一切事情,皆是与世平公子有关!乃是世平公子暗中联系了一些军中败类,想要趁着各地流民纷纷涌进山海关的机会,把流民们全部抓捕起来进行贩卖敛财!
根据卑职的调查,近一个月时间以来,世平公子已经陆续抓捕囚禁了各地流民总计高达一千两百余人,想要分为三船进行贩卖,幸亏是上苍保佑,让赵阁臣及时发现了异常,赵阁臣不久前所拦截的那条海船只是第一批被贩卖的百姓,另外还有近千名百姓皆是被世平公子囚禁于境内的一处采石场中,所以事情尚有挽回余地,流民们也没有出现太大损失,很快就可以全部解救出来……”
随着山海关副总兵庞大海的禀报完毕,那位“世平公子”则是大声哭喊道:“祖父!孙儿错了!孙儿不敢再犯了!您一定要宽恕孙儿这一次……”
这位“世平公子”,显然是名为吴世平,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山海关总兵吴世霖的堂兄弟,甚至还有可能是亲兄弟。
吴三桂依然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再次叹息一声后,缓缓摇头道:“家丑啊!何等之家丑!我吴家世代忠良,辛苦维持几十年的清白名声,竟是败在了你的身上……”
叹息之后,吴三桂抬手召唤道:“世平,你来祖父面前,让祖父仔细看一看你……”
见吴三桂语气温和,吴世平当即是大喜过望,连忙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吴三桂面前。
但还不等吴世平再次哭声哀求,异变突起!
只见吴三桂毫无预兆的举起了手中茶盏,用力砸在了身侧桌角,茶盏也是随之碎裂。
而吴三桂手里的瓷器碎片,则是狠狠捅进了吴世平的脖颈动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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