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赵俊臣坐着轿子离开午门后,神色间的得意幸喜却全然不见,只是面无表情,眉头微皱,沉思着些什么。
赵俊臣思虑重重,倒不是因为朱和坚向他透露的那些消息,如今距德庆皇帝南巡还有大量时间,足够赵俊臣做很多事情了,即使最终太子监国。沈黄辅政,赵俊臣也有办法应对。
真正让赵俊臣顾虑的,却是如此重要的消息,竟然还需要朱和坚向他透露,若是没有朱和坚。这件事情赵俊臣还不只要被瞒多久。
坐到赵俊臣如今这个位置,并不怕出事,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却最怕出了事情后,自己却后知后觉,甚至是毫不知觉。
而现在,赵俊臣发现,自己竟是陷入了这般危险的境地。
眼见坐轿已是远离了皇宫,赵俊臣掀开轿帘。向跟在一旁的许庆彦招呼道:“庆彦,我有事问你。”
见赵俊臣终于开口了,许庆彦连忙靠近了过去,问道:“少爷你有事要吩咐?”
作为赵俊臣的身边人,赵俊臣眉目间的思虑重重。自赵俊臣出宫的时候许庆彦就看了出来。所以也一直不敢与赵俊臣搭话。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我问你,前些日子我让你送给宫里那些掌事太监的银子,你都送出去了?”
许庆彦连连点头,说道:“少爷你亲自叮嘱的事情,我自然都送了,足足十五万两,全都送了出去,宫里的那些掌事太监,有权有势的每个不下万两。权势少的低的,也有两三千两银子。”
赵俊臣却眉头微皱:“他们可都痛快的收下了?你送银子的时候,可说了是我的意思?”
听赵俊臣这般询问,许庆彦不由一愣,诧异道:“那些太监各个贪财如命,咱们送银子,他们自然都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而且咱们是送银子,又不是扔银子,自然也向他们说了是少爷你的心意,他们还夸赞少爷你出手大方呢。”
说到这里,许庆彦问道:“少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俊臣眉头皱的愈紧,缓缓道:“前日陛下召见三位阁老,商议南巡之事,最终出了些变动,这般变动虽说突然,但并不是什么大秘密,而我竟然没得到消息。”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沉。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却是大怒,重重的哼了一声,咬牙问道:“少爷,你是说,那些太监拿了银子没办事?”
赵俊臣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倒不一定,陛下召见三位阁老,宫里的那些掌事太监们怕都在盯着,只要能稍微得到一点点消息,就能为他们带来大笔的银子,若只是一两个太监没有向咱们透露消息,那还可以说是有人拿了银子不干事,但如今却是所有的太监都没有向咱们透露消息,尤其是陛下身边的近身太监张德,咱们喂给他的银子不知有多少,而他也一直与咱们关系不错,但即使是他,也没有把这般消息透露给咱们,那么事情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眼中闪过沉思之色,觉得这件事情愈加的耐人寻味了。
赵俊臣自回京之后,就一直想方设法的与宫里的宦官势力改善关系,原本赵俊臣是打算从内书堂的掌事太监刘清身上下手,如今宫中的掌事太监大都是刘清调教出来的,只要与刘清搞好了关系,就等于与整个宦官势力搞好了关系。
可惜,赵俊臣一直想与刘清见面,但刘清年岁已大,一直在生病休养,这场见面一直在拖着,不过赵俊臣送给刘清的那些礼物与银子,刘清却全都笑纳了,并托人告诉赵俊臣,只要赵俊臣能保证宫里太监们的利益,宫里的宦官势力也不会与他为难。
而赵俊臣也正是这么做的,不仅任由宫中的那些掌事太监往内库插人,每年内库分给各掌事太监的“分红银子”,也比往前多了一成。当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后,赵俊臣甚至把胰子作坊这一块利益分给了宫里的宦官势力。
如此一来,宫里的宦官势力得到利益保证后,不仅不再与赵俊臣为难,而且也投桃报李,这段日子以来,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尤其是德庆皇帝身边的事情,赵俊臣都能及时得到消息。而今日赵俊臣向德庆皇帝呈献贺礼的时候,宫里的那些太监们也是全力配合,不见丝毫敌意。
但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什么要刻意向赵俊臣隐瞒周尚景要伴驾南巡的消息?
联想到当日与养心殿的掌事太监张秀谈话时,张秀对朱和堉、朱和坚两人截然不同的评价,赵俊臣心底一突,联想到了一个看似绝不可能的结论。
“难道,他们是想让朱和坚亲自告诉我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