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泽,熙晨。
万顷碧波在夜色中沉眠,在这千里水泽的南边,一座城池依水而居。
姑苏依沿湖大堤而起,城中数万百姓靠水吃水,而八百里熙晨也以其广袤的水域养育了这岸边中的居民,以及来来往往的客商。
由于发达的水运网络,以往的姑苏城向来日夜笙箫不断,歌舞连篇,哪怕到了夜里都是丝竹乐音靡靡不绝,一片太平好景。
但今晚的姑苏之中有一角的河道格外安静。
红灯笼依旧高挂,货舟早已无人持桨。
河面上的浮冰已经裂开分散,河面下却依旧是暗潮汹涌。
唐翊与猪怪之间的河道遍布冰牙与巨坑,两者在刚才的种种斗法无可避免地给河道制造了不少破坏。
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现在唐翊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攻击实际上对猪怪并没有产生太大的伤害,特别是当对方的身体变得虚薄时,甚至有几次猪怪直接从冰中穿行而过。
而且猪怪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巨大的头颅横冲直撞,獠牙突刺,四爪划水,唐翊就像在冰牙间玩躲猫猫的孩子,躲避猪怪势如破竹的攻势。
猪怪更加大胆,将唐翊抛诸脑后,哼唧哼唧地拱起冰来。
唐翊不知何时下半身变成了鳞片密布的蟒蛇,缠住一根冰牙上,暗中窥视着猪怪,喃喃自语道:
“能撞塌河堤,却拱不开冰层吗?”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呢?
唐翊唇畔微启,缥缈烟气从她嘴中飘忽而出,亮闪闪的,像钻石的碎片。
“锁。”
本来缓缓扩散的烟气迅速贴附在猪怪的身上,猪怪被开水烫了一样惨叫起来,泥鳅般地疯狂扭动,但那闪亮的烟气却迅速固化,成了一件穿在猪怪身上的铁甲,牢牢地锁住了它。
咚的一声过后,停止了挣扎的猪怪沉到了河底,唐翊方从冰牙后游出来,慢慢来到猪怪身边,手指却不闲着,错综复杂的法诀手印飞舞出一串蝶影翩跹。
不论怎么说,还是多加一层锁印多加一层保险的好。
猪怪哼唧地斜过眼来,眼睛被厚厚的眼睑挤成一条窄窄的黑线,此刻,那条黑线中,唐翊的身影愈发接近,她的身体里,澎湃的灵蕴在怒吼,更深处的灵息暗暗潜伏。
它听见远方传来嘎吱嘎吱的怪异响声。
那是山与水在低声哭嚎。
这是它们一族的本能,倾听土的声音,于是除了它,也无人听得到。
以往,他们听到这声音时会倾巢而出,等这声音过去后去捡拾食物。
但现在,这声音在它听起来却如同催命魔音一般。
告诉它:
灾难将至。
但它不想和这些听不见声音的人一起死!
………………
当猪怪发疯的时候,唐翊已经快要把锁印完成了,同时,她也距离猪怪不足三步之遥,它那恐怖的撕裂兽音高到了耳膜破裂的程度。
唐翊想起来杀猪时,那些一个个肥肥胖胖,脏兮兮的猪。
叫声一样呢。
烙在猪怪身上的锁印猛地放出刺目强光,然后就噼啪破裂。
脱离了束缚的猪怪双目赤红,猛然暴起,虚幻的獠牙深深刺入唐翊的躯体,从另一侧穿出。
鲜血四溢,唐翊的眼珠瞪圆,缕缕红艳艳的浓稠液体从她的口中飘散出来。
唐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被对方捅了个对穿的事实,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狭长的黑缝眼睛,那里面全是癫狂与恐惧。
獠牙不知何时已经从她身体里抽了出来,围绕周围的冰墙也轰然倒塌,猪怪趁机继续逃窜,它的游动掀起步步高起的水浪。
下游仍然有人在撑船,在摆渡,在夜游,对刚才在上游发生的一切丝毫不觉,有个别眼尖的人注意到了从上游的河水中有什么在靠近,如同一道移动的墙。
就在水浪已经到他们跟前时,他们终于开始惊惶躲避,但是,凡人的速度太慢了。
猪怪来到了他们的下方,浪花则到了他们面前。
在如此的水浪之下,没有那艘小船能得以幸免,情况轻者晃荡不堪,重者船翻落水。
尖叫再起。
而此时的唐翊安静地沉在水底,气息渐弱,双目空洞地看着水面,蛇身逐渐覆盖了人身。只片刻功夫,女子就被巨蟒取代了。
唐翊却又胡思乱想起来了。
这算什么?被反杀了?这到底算什么?
她不是有法力吗?她不是有蛟珠吗?她不是蛇妖吗?
感情这么容易就会挂吗?电视剧果然是骗人的!
唔……好痛……
所以......她......又要死了吗?
可是这感觉......是怎么回事?
死不是会冷吗?为什么......越来越热了?
好热呀......好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