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源看着自己眼前阻断平原的高耸峭壁,心里不知不觉升起一股浓郁的担忧,担忧自己那前途未卜的命运。
他刚刚跨越了身后那片白色平原,现在只要越过这片峭壁,就回到了龙族驻扎地。
问题在于,他之前被派遣出来的原因是因为要把唐翊抓回去,可现在,他带回去的却是另一条龙。
那条自称离蘅的鱼化龙。
临源至今都有些难以置信,那天他和木缘逃脱失败,重新被离蘅所俘获,他还以为这次对方绝不会轻饶了他们,可意外的是,离蘅却什么也没有对他们做,反而饶有兴致地提出了一个令他们无法拒绝的交易。
用他们自己性命,换他能够回到龙渊。
临源记得那时离蘅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们:他无意伤及他们的性命,甚至他们只要把他带回到龙族的驻地,他就自然会放了他们。
临源和木缘当然不会信他,而离蘅也无奈地表示了遗憾之情,准备将他们重新绑起来。
于是他们就同意了。
就好像他们还有别的选择一样。
临源感觉到身边的水流微微地拍打着他,打断了他源源不断的担忧。
只见白龙无声无息地凑到了他身旁来,以传音术同他说道:
【那边又开始了。】
临源和木缘同时看向一旁半龙半人的男子。
只见对方正一脸凛然,面对空无一人的海水自言自语着什么,时不时还加上些肢体动作,以示自己情绪激愤。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在离蘅安顿好其他那些鱼化龙后,他们就离开了海底火山群,一路北行,而离蘅则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不光是同不存在的对象交流,而且越往北走,离蘅这种情况似乎就越严重。
从他们刚离开海底火山时差不多几天才会病发一次,到现在基本上离蘅已经是一天有好几次。
病发的时候往往毫无征兆,就好像离蘅只是突然丧失清醒,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一样。
遗憾的是,哪怕对方病发,临源和木缘也依旧难逃魔爪。
对方虽然神志不太正常,但法力却远高出他们,使用的那些法术连从小在战场长大的木缘都没怎么见过,在离蘅手下,他们就像是两只鹌鹑一样软弱无力。
木缘对此一直难以接受,但临源倒没什么感觉,他又不像木缘那样从小在战场长大,进了龙渊后几乎是条龙都比他强,他对此早已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离蘅方才如梦初醒。
只见他朦朦胧胧地扫视了一圈四周,随即目光便聚焦到了眼前的峭壁之上。
然后临源就看见他走上前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眼前的峭壁,也不顾双手沾满了尘土,就这样一寸寸地沿着峭壁向上浮去。
临源和木缘对视一眼,彼此对这种情况都心知肚明。
他们该面对现实了。
离蘅一马当先,游在最前面,木缘和临源跟在他底下,各怀心思。
一条龙从峭壁上的洞窟里游了出来,疑惑地瞥了他们这奇异的组合一眼。
木缘有些惊慌地避开脸去,生怕让人看出她是谁,但临源倒是坦荡荡的,他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应对南海亲王上面了,根本就不在乎某个新兵会如何看他,或是自己在军营中的声望这种事。
临源清晰地记得当初亲王泽厉派遣他去搜寻唐翊的踪迹时所散发出的骇人气息,那股气息所表达的意味再清楚不过,如果自己没有带着唐翊回来复命,那么他自己的生命就会被毫不留情地终止。
临源在内心里打着腹稿,思考着待会儿该用什么样的说辞来解释如今的情况。
他想出了一种方案,又马上将其推翻。
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离蘅能引起泽厉的兴趣,又或者离蘅能当着泽厉的面再发一发神经,转移一下注意力。
忧心忡忡的临源最终还是抵达了龙族驻地。
眼前的驻地和他离开前似乎没有什么区别:高耸的铁塔,符箓在塔身上若隐若现,龙族们在铁塔的丛林之间来来往往,神色匆忙。
奇怪的是,似乎很多龙族身上都披挂了武器。
出什么事情了吗?
临源疑惑地环顾四周,突然,一条白色的龙尾卷住了他。
木缘伸出尾巴,拦住浑然无觉,还在继续前进的临源,向他使了个眼色。
这时候临源才发现前面的离蘅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安静地直视着他眼前的某个方向。
顺着离蘅的目光看去,临源也陷入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僵硬之中。
那是一条庞大而锋利的白龙,修长巍峨的身躯安静地悬浮在海水中,锋利的爪趾散发寒光,龙身上密密麻麻的瘢痕无声诉说着过往的风霜。
这是临源第一次看到完整的南海亲王。
那种古怪的压迫感又来了,就和上次他面对泽厉一样,明明同为龙族,可对方却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种压迫感在泽厉的目光投射到他们身上时更是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