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林母虽不忍,但到底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自己和女儿如今也是背井离乡居无定所,因此无论那些人如何苦苦哀求,也只能硬起心肠做视而不见状。直到马车行到嘉兴城外,难民被官兵所驱散,林朝英才带着林母顺利抵达目的地。入城之时,守城官兵索要赢钱,至此二人才发现除了一辆代步的马车,和周身穿戴之物,竟已经是两袖空空了。林母又是一番自责,林朝英见此也不愿多事,便将钗寰上的珍珠抠下交给官兵充数。
官兵又看着林朝英手中的钗寰,但那东西乃是私人之物,给一颗无印记的珍珠本就是为了省事而做出的妥协了,见那人还得寸进尺。林朝英不禁冷笑,真是人人都当她是个面团子,谁都要捏上一下。
于是当着那人的面,以内力将那钗寰捏碎,摊开手掌,风一吹,银粉随风而扬,那人见此情形早已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的,连连跪地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另一名在旁看着的官兵连忙做着揖,恭恭敬敬的请她入城。
林朝英和家中老仆早已约好在醉仙楼会和,如今已经到了嘉兴,便也不想再生事端,瞥了一人跪在地上哭求的涕泪横流的那人,便驾车离去。转身之时却听那官兵又问:“女侠,这小丫头适合你们一起的么?”
林朝英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六七岁上下的女童低着头跟着她的马车。见她的摸样,便能看出是刚才途中所遇的那些难民中的一员。只是不知如何现在却一个人跟着她们的马车,来到了嘉兴城。那女童见官兵发现了她,怕林朝英否认之后自己会被驱逐,便一脸恳求的无声的看着林朝英。那女童满脸赃物,看不出五官样貌,可是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如今以一副哀求的神色看着林朝英,那双眼睛,看起来像足了当年的花月奴。当初花月奴求她放过自己腹中孩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便对那人说:“是。”
她话音一落,那女童便满脸惊喜的看着林朝英,快步行至林朝英跟前,又似乎是怕自己会污了林朝英的衣服,便在她三尺远的地方停下。林朝英不说话,牵着马向醉仙楼走去,那女童便扶着马车亦步亦趋的跟着。
醉仙楼外,林父身边的老仆管家早已等在那里,一见林朝英便惊喜的喊着“小姐”过来迎接。那管家年岁比林父还大上几岁,早年孤身一人逃荒到了临安,便卖身给了当时尚未出仕的林父,这数十年来便一心以主子为上,连自身婚配都不去考虑,如今已年过花甲,虽身体还算硬朗,但若让他离去,却也如同要了他的命一般。而林父死后,他便将林朝英视作主子,最是忠诚不过,当初林父的那些随身之物和林家财产也大多由他带着保管。
如今几人一会面,管家见林朝英和林母都平安,这才放下一颗心来。将人带到他之前租赁下的宅子落脚,管家还说:“不知道小姐将来要在那里定居,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宅院,所以老奴便做主先租了这个院子。回头小姐若再有看上的,老奴再去置办。”
进了院子,当初留下的那五个仆妇也一个不少的出来迎接。林母由她的贴身侍女照顾安顿,林朝英自然放心,照管厨房的两名仆妇也按管家的吩咐赶忙去准备热水吃食,林朝英便交代剩下的那个仆妇,带着那女童去洗漱安置。
一个时辰后,林母和林朝英已经用过膳,准备各自安歇的时候,那名带女童下去洗漱的仆妇才带着收拾好的人来到林朝英面前。女童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可以看出是在那仆妇自己的衣服改的,袖子裤子都改短了,但大小到底有些不合适。这倒不是重点,让林朝英注意的是,她原本的头发此时已经被剔去,露出的头皮上两三处伤疤已经溃烂化脓。林朝英还不及问,那仆妇便以主动开口说:“小姐,幸亏您心好,救了这个孩子,若今日不救这孩子,只怕她是要活不长啦,那些天煞的,正是太过恶毒了!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孩子呦!”
林朝英道:“不是我救了她,是她自己救了自己。不过,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便好生照顾吧,回头你去找个大夫给她把伤口处理一下。”说完便让仆妇先带人下去。那女童却在此时磕了个头道:“谢谢小姐!”林朝英不由向她看去,这时她才看清那个女童的面貌。她不仅年仅长得像花月奴,若花月奴像她这个年纪时,大概也就是长着她这样一张脸吧。“月奴?”
林朝英问那女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女童有些迷茫,过了一会才回答道:“我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今天那些人里,没有你的父母吗?”“我没有爹妈,那些人带着我,是因为他们说我是粮食。我不想被吃掉,所以才趁着官爷赶人得时候,偷偷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