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报》的主编吕良在一处小饭馆见到了约定的女人, 听说让他发一篇文章, 不但不要稿费, 还肯再付一笔钱, 他看着面前大热天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当机立断拒绝了:“不行!”
自从他前往军『政府』监狱走一遭之后,回来面对停办数月的报馆, 以及挣扎在饿死边缘的报馆工人, 打从心底里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藏头『露』尾的女人打交道了!
尘缘客害的他好惨,到最后他连她长什么模样也不清楚,就莫名其妙被放了回来。
眼前纱巾覆面的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说吧, 多少钱你才肯登报?”
大肚子消失之后, 体重再也没有恢复,几乎称得上清癯的吕良试探的问:“……尘缘客?”
其实两人声音明显不同, 不过抱着宁可猜错也别放过的想法, 他试探『性』的唤一声罢了。
果然女人很不耐烦:“你说什么?”
还是不能放心的吕良:“你是……尘缘客的姐姐还是妹妹?”不然这行事风格为何如此相似, 都是蒙着脸不肯让人看见。
“别废话了!你说的人我不认识, 一千块钱, 你肯不肯登?”
吕良在钱面前,定力向来不佳,他试探着问:“小姐到底想登什么?样稿可以给我看看吗?”
蒙面女子把手边袋子打开, 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稿纸,递给他。
吕良一目十行读下去,越读越心惊, 只因为这篇文章的故事太过眼熟。
故事发生在“r”城,用一个英文字母替代,讲的是r城第一才女贪恋富贵权势,不顾本城第一公子已有未婚妻的情况之下,用尽了手段想要爬上第一公子的床,但她自己不但有未婚夫,还有交好的男友,简直不知道脚踩了多少条船。
指向『性』太过明显,吕良看完吓出一身冷汗:“小姐,这个……真不是影『射』尹真珠小姐?”
尹真珠身为容城第一才女,人尽皆知,而她与冯瞿的恋情也满城皆知,没想到最后两人各自琵琶别抱,虽然督军府与尹公馆三缄其口,但那些看着《容城日报》上面俪影成双又劳燕分飞的普通民众可是好奇极了,巴不得探知内里究竟。
作为八卦黄『色』小报的主编,吕良该有的新闻嗅觉也有,只是如果当事人不是容城少帅,恐怕他家的报纸上不知道已经登过多少种版本了。
冯瞿位高权重,军『政府』监狱黑暗可怕,饥寒交迫,吕良可没有重游的念头。
“胡说八道!哪里是影『射』尹真珠小姐?”蒙着面的女子生气了:“难道这世上的才女唯有尹真珠一个人?你也太高看她了!况且……尹小姐洁身自好,对少帅深情厚谊,怎么是这篇稿子里水『性』扬花的女人?”
她叹口气:“你是不知道,现在有些女人啊,仗着读过几天书,喝过几天洋墨水,就不顾别人的婚约,死皮赖脸要贴上去。尹小姐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了!”
吕良心里的好奇都快撑破喉咙了——眼前的人是跟尹真珠有仇吧?
“两千块大洋,登不登?”
吕良咬咬牙:“现在就交钱,我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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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城的《品报》主编吕良是个能人,消失半年居然也能让报馆起死回生。
最近报馆又开新文,许多读者看头一章就觉得故事有点眼熟,连载登过数日之后,各种传闻沸沸扬扬,在市井间流传。
尹公馆负责采买的李四读书不多,对板着脸的《容城日报》兴趣不大,对老百姓那些鸡『毛』蒜皮登的比较多的《容城晚报》也不甚感兴趣,唯独喜欢《品报》,是他家报纸的忠实读者。
吕良失踪之后,《品报》一停就是半年,李四感觉生活中的乐趣少了一大半。
《品报》重开之后,李四乐颠颠的每日上街采买,必定要去买一份报纸。
但最近几天,李四读完了报纸,明显沉默了许多。
他老婆在灶上,对丈夫沉默的模样十分不满,旁敲侧击好几次,都没得到确切的答案,暗中怀疑他是不是被公馆里的哪个小妖精使唤丫头给勾了魂儿,最后祭出菜刀**,李四终于吐『露』真情。
“媳『妇』,你先别急着生气!别生气!你知道吧,最近报纸上……”
李四媳『妇』拎起菜刀,不耐烦听下去了:“我问你魂儿被谁勾走了,你给我讲报纸,报纸上的事儿关我屁事!”
李四哆嗦了一下,急忙辩解:“我最近的心事就跟报纸有关!真的真的,你先听我说!”于是把报纸上影响尹真珠的事情讲给老婆听。
他老婆听完之后,一刀切在菜板上,刀尖深深扎进去,刀柄朝天,给出了李四最近的活动方针:“你最近就不要买报纸了!”
李四为自己唯一的兴趣爱好而抗争:“不看报我会心急。”
他老婆恶狠狠的开骂:“这公馆里人人都知道你喜欢看《品报》,都怪你平时喜欢臭显摆,还在后厨房给人报纸上的故事,搞的那帮人都爱往你身边凑想听故事,现在可好!你是想告诉主家呢,还是想让我们两口子都被主家给开了?”
李四家里还有老娘孩子要养,尹公馆待遇不错,哪里舍得丢了工,只能耷拉着脑袋应了下来。
不过李四还会一招,阳奉阴违,这边答应了老婆,那边就偷偷买报看,回来之前叠成小方块藏裤兜里,有天吃饭时候忍不住嘴痒,鄙视一同工作的井底之蛙的同僚们,带出来一句:“你们哪知道报纸上都登了大小姐的事儿了……”就被好事者举报了。
尹仲秋听到下人来报,命人逮了李四来审问,终于弄明白最近去军『政府』,被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盯着看,还有与他不对付的同僚阴阳怪气的说话的缘由了。
——原来是有人在小报上抹黑他家真珠。
尹仲秋险些气炸了肺,暗中怀疑这事儿要么是冯伯祥下令,要么是柳厚朴作梗,总之离不开这俩人。
尹真珠知道这些风言风语之时,这个故事已经快刊登完了,本来就是三十章的文,刚好一个月,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只差几章就是结局了。
她的直觉要比冯伯祥准多了。
“一定是柳音书这个小贱人!她生怕我抢了阿瞿,所以才用这招恶心我!”
尹真珠咬牙切齿,只觉得脑子里轰鸣作响,恨不得找把枪把柳音书给干掉!
尹仲秋一辈子玩政治,长了一肚子的心眼,思考问题也是惯『性』的七拐八绕:“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柳音书那个小丫头片子看着傻呼呼的,怎么能想起这招呢。这事儿背后不是冯大帅在指挥,就是柳厚朴指点,目的就是恶心为父!”
尹真珠可不管柳音书背后站着谁,气的发昏,声嘶力竭的骂:“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小贱人!一定要杀了这个小贱人!父亲,我不能放过她,一定是柳音书!”
到了这步田地,就不再是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了,尹仲秋觉得背后之人侮辱的是尹氏的门楣:“放心,为父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你婆家知道这事儿,不然还当你有不检点的行为。”
什么见鬼的婆家!
尹真珠从头至尾就没想过要嫁给除了冯瞿以外的男人,更不会对未来的名义上的婆家有什么诚惶诚恐的感觉了。
她不耐烦的说:“他们知道了最好,要是受不了解除婚约就好了!”
尹仲秋气的肝疼,恨不得封上她的嘴巴:“你少说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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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因为小报的原因而『乱』成一团,尹真珠还特意打电话向冯瞿解释。
“阿瞿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在外面有什么情人,你别听小报捕风捉影。”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无论谁抹黑我,阿瞿你一定要记得,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你一个人,无论别人怎么诽谤我,你一定要记得这一点!除了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冯瞿没想到还能接到她的这通电话,也不知道是冯晨的那番胡说八道让他也禁不住开始多想,还是章启越的行为触动了他的心弦,年近三十,冯瞿终于有暇思考婚姻的意义,以及他愿意娶的女人。
“真珠,小报记者惯来胡说八道,你不必在意。你我都已经订了婚,以后这种话你还是不要再说的好,不然让你的未婚夫知道了,他怎么样?”
尹真珠在电话那头哭的更凶了:“阿瞿,我不会嫁给他的!我不管他怎么想,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一定要娶柳音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