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明日大婚,虽说不能耽误太久,可当所有事情操办完天色已经不早了。素卿守着到所有人都离去才安心地回了自己院儿里,刚坐下不久,彩环便从外头回来了。
“怎的去了这么久?”身边的人已经伺候着她洗漱完毕,她坐在床榻上,睡眼惺忪。
彩环行了礼,道,“大夫人派了眼线盯着奴婢,回来的路上耽误些时间。”
这倒是意料之中,大婚之际,大夫人和素蔓自然是得事事小心唯恐出什么岔子坏了她们苦心经营地计谋。素卿打了个哈欠,挥挥手,“行,你赶紧的去歇着罢,明儿姐姐大婚又免不了忙的焦头烂额。”
彩环从袖中掏出张纸,递过去,神色有些不太明朗,“小姐,您瞧瞧这个。”
素卿拿在手里,费了好半天劲儿,才就着昏黄飘动的烛光看懂上头的字,不由得皱起眉,“头一句我倒是明白,这第二句是个什么意思?”
“奴婢问小哑巴,她怎么也不肯再告诉奴婢半个字,看表情倒是恐惧至极。奴婢心里生疑,就把这纸带回来给您瞧瞧。”
素卿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心里像猛然塞了块沉重的石头,可这深更半夜的也寻不出个头绪来,安抚似的对彩环说,“这事儿先放放,等明儿素皖姐姐的大婚过去之后,我再仔细琢磨。你也去休息罢。”
彩环应声而出,门开的一瞬间,一股难挡的寒风猛地灌进来,激的素卿禁不住打了寒噤。
分明是盛夏的夜,风却如此凉。
素卿披着衣衫走到窗前看着圆月,心念,明儿,就是桃花节的最后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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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未眠的,除去素家这两姐妹,还有侯爷府上的小公子——莫子棂。
晚风渐凉,他唯恐老侯爷着凉,便一直守着老人家睡熟了才安心离开。门口候着的下人瞧见他出来,忙捧着披风迎上去,道,“哥儿,夜里风凉,恐着了凉。”
莫子棂抬头看了眼天空,倒是群星闪烁,没有半点云彩遮挡,看来明天会是个好日子了。
“贺礼备好了?”
“备好了。”
这场婚事他完全可以不去,随便找个理由便能留在府里,可他偏接过了大将军府送来的婚贴。“贼心不死”说的或许就是他这样的人,非得等到素皖穿上嫁衣进了别家的大门方能死心。
小厮将他送进院儿里,转身便出去了。
暗处走出来个人,一身蓝衣,相貌堂堂,脸色却是不太好,“你打算何时回来?”
莫子棂头也不抬,道,“再等等。”
那人有些急了,踱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怒道,“还等?!在等你就彻底留在这里了。纳溪他们来了,若是发现你……”
“我今儿倒是见到墨棐了,”莫子棂笑道,“他还是同小时一般,对自己心爱之物爱惜的很。我同素卿才几句话的功夫,他差点就要用眼神从我身上瞪出个窟窿来了。”
那人可没空在这儿陪他怀念过往,抬起手来往他头上拍了一下,“要不是你姐姐帮你求情,我是万万不会帮你的。身为一方水神,竟为了个凡间女子玩忽职守,像什么话!”
听着这话,莫子棂抬起头来,脸上似笑非笑,“纵是天上繁华如梦,不及人间相执白首。”
这话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莫子棂就站起身来,从袖里掏出个荷包递给他,道,“姐夫,我初见她时,就回不了头了。”
那人手里拿着那物件儿,禁不住抖了抖,恍然大悟,随即叹口气,“要不说墨棐自小同你最亲近,现在看来也属你俩最是痴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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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娶妾,但终究是娶得当今平侯将军的嫡女,阵仗也没比正室夫人差了多少。在这一点上,大将军府倒是格外懂礼数。
素卿心里因为昨儿的事情一直闷闷发重,却也不能在这大好的日子坏了气氛,便自个儿憋着,寸步不离地守在素皖身边。
要说别家姑娘出嫁前都是要哭一哭的,虽不是什么传统,但总能缓解些离家的悲痛。可素皖一脸淡然,如往日那般穿着喜袍到堂前给大夫人和平侯将军行了礼,就像是要出门玩会儿那般漫不经心。
这冷漠的素府,却也是养了她这么些年的素府,在这一刻终是将她推出门去,再无回头之日。
素卿看了眼弯腰上轿的素皖,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踌躇了半响却只说了一句,“姐姐一定要好好的。”
听到这话,素皖波澜不惊地脸上才展现了一丝丝笑意,抽出手在她头上安抚似的拍了拍。
这一下,就像是小时素卿总是顽皮捉弄她,可从不见素皖生气,只是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笑着说“卿儿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可恍然间,两人都已经长大到这种地步。
素卿彻底憋不住,泪如雨下。她死死地盯住喜轿缓缓走出街市,素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从这个生不如死的火坑被人推进了另一个前路未知的火坑,未来如何尚不可知,只是再无留恋,心如死水。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过街道,前头是骑着马的新郎官,一身大红色锦袍,丝绸般的墨发高高束起。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笑意,这二人倒像是急着完成什么事匆匆交了差便分开了。
素皖坐在新房中,几波人进来出去闹了又闹,周围的嬷嬷丫鬟忙着去拦。她却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翠珠候在身侧,实在于心不忍,悄声问,“夫人,您说句话吧。”
素皖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才明白她是在叫自己,嘴角添了一抹苦涩,问,“人都走了吗?”
“走了。”
这会儿应该都在前厅闹酒呢。
素皖一伸手便轻易地将头上的盖头掀了下来,吓得旁边的翠珠一个激灵,赶紧伸手接住,道,“夫人怎么能自己掀开,这可不吉利啊!”
她没接话茬,反问道,“有没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