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霄祈,同墨棐自小一同长起来的,敢问姑娘芳名?”
素卿一听,心里自在,道,“素卿。墨棐未过门的夫人。”
这下轮到对面二人瞠目结舌了,尤其是莫子棂,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他当年虽与墨棐交情不错,但却从不打听对方的私事,就连墨棐后来出那档子事儿,他也是从姐姐那儿听说的。没想到,在九重天消失许久的大殿下,竟出现在此处,尤其是……
莫子棂打量了下两人,像是在求证什么,最后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倒是霄祈乐的清闲,万一等到日后事情败露,还可以请这位狐族大夫人说说好话。
墨棐对于素卿的语出惊人显然已经习惯,神色波澜不惊,看向霄祈的眼神却带丝威胁之意,“小生同二位兄长许久未见,不妨稍后寻处地方小酌一杯叙叙旧。”
呵。
这下算是逃不了了,霄祈回,“那便与贤弟在老地方见了。”
几人又互相说笑了几句,便各自分开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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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镇外的不远处的农庄里,一辆马车划破夜空快速驶过,稳当地停在一处破落的院前。车夫走到窗边,小声道,“姑娘,到了。”
小哑巴撩开帘子从车上下来,向车夫笔画了几下。车夫明白过来,笑道,“我不过是替大小姐办事罢了,没什么好谢的。”又嘱咐她几句,转身跳上车飞快驶离。
她自小没了父亲,上头有个长她两岁的哥哥,日子过得虽说贫苦却也幸福自在。可天有不测风云,哥哥在做苦力时摔断了腿,人家又不肯赔钱,母亲一气之下生了病,全家就指望着她养活,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是万不会跳进素府那个大火坑。幸好碰见素家两个好心肠的小姐救了她一命,这才能回来同家人团聚。
小哑巴抹了眼角的泪,正欲推门而入,心里却猛地一颤。大门处杂草丛生,门框上也落满了积灰,庭院里各处东西胡乱丢着一片狼藉,完全不像有人生活的样子。她抬手颤颤地扣了下门扉,并无人应答。
小哑巴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不过离家两年,母亲和哥哥又是行动不便的人,到底是去了哪里。她凭着记忆在橱柜中摸索了一番,竟发现了几根蜡烛,匆忙点起来,火光一下映满了整个屋。
突然,她发现荒废的屋子里,此时竟被烛火映了两个影子在墙上。她的背一下僵直,似有密密麻麻地小虫猛地窜上来,头皮发麻。小哑巴撑足了胆子,转过身去,那影子在不断随风漂浮的纱帐后显得更加可怖。她用手小心地撩开帘子,冷汗随着额角滴滴坠落,砸到地板上。纱帐后的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光亮,一动不动地倚在床脚,小哑巴探头望过去,手里的蜡烛差点掉落在地上。
这是她的娘亲啊,怎会变成这副琳琳白骨摊在床边,身上挂着的衣服还是她离家时的那件。小哑巴喊不出来,只能跪在床边一个劲儿地流泪。
她猛地想起来,哥哥呢,为什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小哑巴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刚走出房门猛地停住了,在漆黑的院子中有一个黑色身影赫然立在木门前,许是听见了她的动静,本来是背对着她的脸竟转了个圈直直地扭了过来。
小哑巴瞬间双腿一软,撑住了门框才没让自己跪下去,但全身已经因为恐惧完全麻木,只剩双眼还像是活着般死死地盯着那“人”。
她那个早就断了腿的哥哥,此刻竟站在离她不远的院门前,双目泛着死气,像是被人提着线,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嘴角僵直地上扬起来,嘴巴一张一合,硬是没有一丝声音。可小哑巴却看懂了,她的哥哥,对她说——
你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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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常听家里的长辈们说,女子走夜路千万不能回头,若是有瞧上你姿色的鬼怪,便会将你掳了去做地府的夫人,永世不见天日。
小哑巴怀里抱着包裹,猛地转身从屋里的窗口跳出,疯了一般地往前跑。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她还能听到些“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拖着快速行动发出地声音,她不敢细想,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手臂和腿被地上的树枝划破冒着血珠,可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在乎这些。再跑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能冲到街上喊人求助了。但她忘记了,也许在街市上等待她的会是另外一种绝望也说不定呢。
她从未见过真正的血流成河。
像现在这般,无数人的身体躺在血泊中,被另外一群与她哥哥看起来相同的“人”挖空。
她想尖叫,可是被剪掉的舌头和被热水烫坏的喉咙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只能站在原处像定住一样看着这群野兽将自己的亲人挖空。突然,身后袭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腾空提起来,又是一阵“咯吱”的声响。
她心里一顿。
恐惧铺天卷地地袭来,可想象中被掏空身子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她只是被那股力量甩进了一旁的竹篓里。在盖上盖子的那一瞬,她仿佛看到哥哥那双死气的眼睛里渗出些情感,但只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几个“人”走过来,中间簇拥着一个穿着道服蓬头垢面的老道士。小哑巴蓦地瞪大了眼睛,恐惧如洪水猛兽般袭来。那老道士看了她哥哥一眼,嘴角轻蔑,挥袖间便卷起一道巨大的风硬生生地将面前的人从中撕成了两半。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那一晚,是小哑巴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漫长,她从竹篓的缝隙里亲眼看着那群野兽如何将她的家乡变成一片乱葬岗,又亲眼看着那个老道士抖落身上的道袍,变作一只臭气熏天的癞蛤蟆,将地上躺着的人尽数卷进肚子里扬长而去。
天上的圆月似乎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她就倒在竹篓里,双目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