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说:“今儿皇上从早上起来就不高兴,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在和萧昶萧大人说话的时候,底下的人就把公主,啊不,是嫣姑娘这点子破事儿上报了。陛下本来听了,觉得只不过是小孩子家瞎胡闹而已,意思是随便训斥两句就算了。结果,就在这档子上,萧昶萧大人却说了件很是不相干的事。”
吕雉喝了一口粗麦炒的茶叶,含笑问道:“萧大人又说了什么?想来,必定很是有趣。”
宦官掩嘴一乐,接着回禀。“这萧大人说了,给几个诸侯王做衣服的工匠,真真是叫猪油蒙了心眼子,竟然把帽冠上的珠子数儿镶错了。娘娘,这天子和诸侯皆戴冠冕。冠冕前的珠帘名叫‘玉藻’。按照礼制,这玉藻的数目啊,可相当的有讲究。天子最大,冠冕是二十四旒。诸侯次之,十八旒。再往下,上大夫十四旒,下大夫十旒,丝毫马虎不得的。萧大人又说,这虽说是小事儿,咱们大汉朝的律法又向来宽厚,比不得秦朝那般的残暴不仁。但说到底,诸侯与天子,嫡出与庶出,尊卑有别,不可等闲视之。这不,陛下听了,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当时就奔过来惩治了嫣姑娘了。”
吕后斜了那小宦官一眼,掌事的女官立刻轻轻的在他脸上来了一嘴巴,笑道:“没规矩的东西,虽说嫣公主没有封号,但毕竟是陛下的子嗣,也要尊称公主才成。”
能在御前伺候的宦官、宫女都精明的很,那小宦官一扫皇后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马屁拍的甚是到位。果然,旁边伺候的小宫女用盘子捧上来一只很小巧的袋子,女官拿起袋子,重重的往他手心一放, 小宦官立马眉开眼笑,说不敢不敢。
“不多,算不得什么,拿去买点点心果子吃吧。”女官笑的甚是温和。
小宦官自是欢天喜地,把袋子往袖子里一搁,弯着腰倒退出去了。
这一日,吕雉终于得了些清闲。侍奉的小宫女有一个会吹笛子的,虽说不甚娴熟,但是却总带着些天真浪漫的气息。她立在一旁,细细的吹些山野小调,倒也有趣。
吕后含着点笑意,把“诸侯与天子,嫡出与庶出,尊卑有别,不可等闲视之。”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很是满意。萧昶当真是个有分寸、有心计的孩子。
已经入夜了,吕雉把一双手浸在加草药的温水里泡了又泡。这是太医特地给她配的,为的是保证手部的皮肤细嫩洁白。
说来可笑,女为悦己者容,她那么辛苦的修饰容颜,却是希望在孩子们的心里,永远是美丽而温柔的样子。
小宫女上来,用毛巾小心翼翼的擦干她的双手。吕雉闲来无事,就对着旁边的青铜灯多打量了两眼。这青铜灯很是精巧,是一个展翅欲飞的仙鹤。仙鹤这种动物,高洁不群,才智出众,对伴侣又最是忠贞不二。
吕雉眼中的神采突然又暗淡下去了。
张敖是个好孩子,出身好,相貌好,不花心,阿乐自然是有福气的。
只是,可惜了,就差那么一丁点,那萧昶就成了阿篱的夫婿。
哎,算了,说到底是天意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