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城相隔十里的地方,有另外一座秦始皇时期留下的伟大建筑,只不过由于某种缘故,知名度远远不及长城罢了。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许负小小的一个人,立在信园的无忧台上,披着沉重的褐色披风,愈加显得瘦弱单薄。
无忧台最美的时候,其实是在日落之后,幽静甜美的花香,会伴随着观星者,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而寂静的夜。看着浩瀚星河,心中的烦忧顿时一扫而空。
“无极,哪里又有什么无极啊?说到底,唯有日月长生不死,人终究是沧海一粟,犹如浮游一般的生物罢了。”许负看着北斗七星,不由得心生感慨。
她又想起,秦始皇也是怕死的,而且怕的要命。那年他生病了,大臣连“死”这个字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当年,有术士同他说,在极寒之地,修建高台,承接天露,和黄金碎末服下,可得长生。秦始皇照办了,这无忧台一修就修了两年有余。只可惜,这和着金粉的玉露,秦始皇也没喝两月,就伸腿瞪眼。
哎,这事儿,一直让许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始皇死了,秦朝的万里河山也就在一夕之间覆灭了。转眼,又是汉朝的建立,换了刘邦登基,十足十的演了一场“庶民的胜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纵然出身卑贱如泥,今日亦可荣登九五,呼风唤雨,不亦快哉……吗?
当然不是,如果可以的话,刘邦简直恨不得能继续回沛县老家去当个坑蒙拐骗的小混混儿。
最近,长安城的形势很乱,就像平静的湖水下面,隐隐有妖兽抬头,却不肯露出真面目时一样。刘邦的身体是很好的,但就是不知为什么,精神上非常紧张。总是时而清醒,时而癫狂。清醒的时候,审时度势,杀伐决断,丝毫不错。
皇后吕雉倒真是能忍得住,一步步都脚踏实地的很,没有半点错漏,只是总是想拉拢她,让许负觉得很是困扰。吕雉想要的是万代江山尽属她的子孙后代。而许负懒得和吕雉去讲,吕氏一族将来注定要断子绝孙,吕氏一族的男女老少在享受过今年荣华富贵之后,也注定要被赶尽杀绝。
许负又仰起头,有些落寞的想到,或许她应该借着这次出宫的机会,好好避避风头。真正通晓天命、参破天机的术士往往不得善终。因为术士认为应该顺应天命,而帝王却总是觉得人定胜天。这话说回来,人到底能不能胜天且不论,当皇帝的砍死个把术士总是没有什么技术难度的。
许负不想死,而且近来是越来越惜命了。她是个贤惠的妻子,未来还会是个温柔的母亲。相夫教子的日子很是幸福,她可舍不得死。
她或许还能独善其身,那个即将远嫁的人又改如何自处呢?
许负又向着西北方看去,那是匈奴的地盘。虽然自从有了身孕,对天象的感应不如从前,许负也能感到那股强大的气压。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盘在云雾之中,双目合十。你看不清他,却能感到来自于他的压力。
虽可感,却不得见,才最是可怖。
果真是,势不可挡。
如此强敌,也难怪这届汉朝的将星只能屈尊降贵,天天窝在厨房里研究怎么煮面洗菜了。
就在这时,无忧台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努力在冲着许负挥手虽然从许负的角度来看,那人跟蝼蚁一般大小,但她还是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跟他讲过,不要来了,却还是来了。还带着炊具,一定要给她煮晚饭。
这江山连绵,千秋万代,终究抵不过一碗热云吞的温暖。
许负淡然一笑,快步走下高台去,却不见身后的夜空中,北斗七星中的三颗异常闪耀,隐隐露出狰狞之势,将紫薇帝星团团围住,其中的将星破军,更是如同出鞘的宝刀一般,散发着寒冷的气息。
杀、破、狼,凶,险,异,常,之,兆。
长城边上的黑洞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