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伺候太上皇的仆役侍女,还是那卖米糕的生意人,都可以作证。不过刘邦想的多,这从来都是隔辈亲。他那老子是个典型的乡下人,只要是沾上孙子的事儿,就基本心就软的跟刚出锅的大馒头一样,没有什么是不成的。万一,真是刘盈这小混蛋心狠手辣,做下了这等弑君杀父的大事之后,又求他爷爷做个伪证,他爷爷未必就不答应。至于伺候他爹的那群下人婢女,当然是顺着自己主子的口风说话了,谁又敢多一句嘴?
但是侍卫又说,还有那卖米糕的生意人可以作证。那生意人说,是有那么个一大早儿就来他家排队买糕的年轻人,还不小心被自家的大黄狗吓的摔了一跤,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好吧,刘邦没法子了,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也不能老扣着一国的储君。何况,刘老太公为了这事儿,昨天已经气晕过一回了。所以,他只得下令把刘盈放了出来。还得设家宴作为安抚,毕竟人家孩子是替他这个当老子的去他老子那里尽孝心去了。
这一顿饭吃的并不怎么欢喜。刘老太公自然是在场的,止不住的夸奖刘盈懂事儿、大度。皇后吕雉并未前来,只说是昨天跪在风地里,着凉了。而刘邦作为老子和皇帝,坐在上座,还得不住的捧着他这个儿子。
然而,刘盈越是板正、谦逊,刘邦就越觉得不喜欢。说真的,他倒是真希望这事儿是刘盈干的,那起码证明这个儿子有种,胆子大,有野心,跟他老子一模一样。可是,刘盈就永远都是那么个低眉顺眼、为他人着想的样子。就这样的货色,以后怎么镇得住底下的人哟!
倒是还要人扶着才能出席的萧昶,一身淡灰色的缎子衣裳,更显得气色灰白,明显那刀是伤的不轻。萧昶在席上冷笑了一声,捧起酒杯来,对着太子说:“原先是我错怪了殿下,殿下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挂怀于心。其实也不能怪我,谁叫那刺客,长得就与殿下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连颗痣都没有半点分别。”。
刘老太公一听这话,顿时就要起身。他儿子虽然当了皇帝,可是他自己却还是个乡下老人的脾气,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孙子的不是。但是,萧家的这个小儿子,也不是个张口就胡说的主儿。莫非是有人想害他那孙子,所以故意来了这么一出?
不行,这事儿可得要弄清楚了,要不他那乖乖巧巧的孙子可就要受不白之冤了,哎呀呀呀,小小的孩子,背了这么个名声,以后出门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可怎么成啊?!要是当真这样,他就算死了,也是合不上眼睛的。
看着自家老子的这反应,刘邦就笃定,老人家说的是实话。刘老太公这个人,是典型的山东人,实诚,淳朴,一说谎话,就会满脸通红,眼睛眯成两个绿豆大的小点儿。而面对苦主萧昶的挑衅,刘老太公满脸怒容,可见刘盈当真应该是无辜的。
那么,这么一出大戏,到底是哪位能人异士唱的呢?
刘邦喝了一口酒,心里有了计较。
就在这时,传来了两声耗子一般的叫声,众人不禁都愣了一下,却见下面的大力士推着两个带轱辘的铁笼子来,里面装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大一小,两只花斑的豹子,丞相萧何难得也出来了,笑吟吟的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说这是他从胡商手里买来的,特地带来献给陛下,全当是开开眼界。
萧何基本已经属于退隐状态,朝中的事情都有他那臭脾气的儿子管着,老人家平日里就和刘老太公一起打打牌、喝喝茶、咳咳瓜子儿,前些日子,又有了养猫的习惯,据说把好好一个丞相府弄得满地都是猫毛,方圆八里之内都找不到一只耗子出来。只是这春天里,那群猫白天也叫,晚上也叫,略微有些扰民,还被其他的大臣轻描淡写的参过一本。没想到,今儿竟然就呆了两只这么大的猫科动物来。
萧何说,这是一大一小两只豹子,大的那只是小的那只的亲爹。花厅里的人一看,哎呦呵,原来那大豹子就把那小豹子放在肚皮底下,生怕有人伤到它的样子。那小豹子也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全新的地方,只是小心翼翼的,不敢离开自家老子的庇护。
哎,就连着畜生,都有几分父子之情呢。刘邦想到这儿,又不经意的看了刘盈一眼,坐在那儿,永远是不喜不悲的一张脸,穿着月白色的缎子,戴着白玉做的头冠,和他年轻时的样貌当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更加消瘦、孱弱。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生出了几分怜惜。或许,刘盈并不是生来就这么低眉顺眼的,只是因为经历战乱的缘故,所以格外谨慎些。但凡做父母的,都会偏心,但是这心也总不能太偏了。刘邦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个孩子,他一直以来,都把父爱给了最小的刘如意,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多少温情和柔软。
起码,仔细想想看,刘盈虽不甚合他的心意,但是也不代表这孩子就这么糟糕。刘盈对父母、祖父还是很有孝心的,而且对兄弟姐妹们也是极好的。或许,老天爷也是想让刘盈成为下任的国君,所以每次储君之位不稳的时候,都能有贵人相助,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