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看着自家妹子,不住的冷笑,她就不明白了,她和自家老子都是脑子清楚的人物,怎么这个妹妹就是这么蠢呢?让点让他们多年的筹划功亏一篑。她本来还想来敲打吕嬃一番,但是看自家妹妹这个样子,估计就算拿把带刺儿的锤子来也是敲打不醒了,命啊,都是命啊。
吕雉冷哼了一声,施施然的起身了,她也懒得在和妹妹说什么了,还是私底下查查,那刺客到底是从哪儿雇佣来的吧。敢杀天子,这胆子也着实不小了。
吕嬃好歹也是个机警的,她知道,自家姐姐近年来头疼症是越来越严重,一听人苦恼就觉得烦躁,横竖有自家阿爹在,姐姐也不能当真把自己怎么样,既然得了便宜,就要赶紧卖个好,要不姐姐要真是急了,可保不准能下什么狠手呢。
吕嬃一把扯住吕雉的袖子,吕雉自然不好就那么把妹子的手撇开,可是吕嬃又想不出什么像样的话题来。说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这些东西没有女人不爱的。可是,一说就说这些,显得像那些依仗美色得势的小妾、歌姬,凭白的丢了自己的身份;说针织烹饪、管理下人,她倒是拿手在行,但是说到这些,总是难免要提到夫妻是否恩爱的问题,一盘子菜,我做了,我夫君赞美不已,说我贤良淑德,你做了,在房间里等了半天,菜热了好几次,该来的人却始终不来,最后才知道竟然跑到别的女人房里喝酒去了,自己只好倒掉一桌子的残羹冷炙,对着镜子里那渐渐松弛的皮肤和生完孩子之后就开始稀疏的一头青丝感慨万千,所以,这个话题,还是不提起的好。
那么,就只能说说姐姐最喜欢的东西?可是今天的吕雉已经不是当年在闺中那个温柔顺从的妙龄少女了。那个曾经的吕雉,那个娇俏、美丽的像春天田野里的杏花一样的吕雉,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朵艳丽的食人花,红艳艳的大片花瓣上,勾着繁复华丽的金线。手指上蘸着甜美的味道,却不是花朵的香味,而是把人的身体活生生的割下一刀来,放在铁板上的烧烤时的肉香。吕嬃突然觉得,这样的姐姐很陌生。
欲望,对权力的欲望,已经让她的姐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吕嬃不晓得,这种变化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有点心虚的松开自己的纤细洁白的手指,却瞥见吕雉的手掌……
那只手掌,粗糙不堪。
吕嬃小声问:“阿姐,现在到了春天,还疼吗?”。
吕雉把头转到另外一边,看着窗外,半晌回了一句:“不疼。”。
吕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好道:“那……我送送姐姐。”。
吕雉面无表情,道:“好的。”。
吕雉今天出宫,乃是轻装简行,一辆低调而舒适的牛车,青绿色的缎子做车子的装饰,八成新,从三月天正午的艳阳下看,总有点惨淡的感觉。那牛车停在大将军府邸的侧门口,吕嬃难得消停,很是懂事的没有端这个“我刚生完孩子,我不舒服,吹不得风,你们都得让着我”的架势,安安静静的把吕雉送到了门口。吕雉都上了牛车,吕嬃还是站在那里,吕雉都打开帘子,想让她赶紧回去,吕嬃才道:“阿姐,你回去之后,多用羊奶泡泡手,好的快点,绣衣说啊,这平城有种黑羊,奶水极好的,就算姑娘的脸皴了,把那羊奶里搁上一点白醋,敷在手上,也很快就能好的。”。
吕嬃说到这儿,不知怎么的,眼泪就迎风流了下来。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很容易歇斯底里,也容易流眼泪。
吕雉厌恶的把头扭了过去。她不是厌恶自己的妹妹,也不是厌恶妹妹对自己突然起来的温情,而是单纯讨厌她哭的动作而已。这个动作使她想起来了还在未央宫里的戚夫人,花枝招展,长乐无极,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对着她的夫君掉几滴眼泪就,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而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