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蒙蒙亮,我们已经顺利走出山林,我与毕之相视一眼,各自松了口气一般笑了笑,继而策马扬鞭,卷尘上路。
进入前面城后,毕之当了身上那件银丝华服,还有几样随身玉件,如此贵重之物,也仅仅是换得了几日温饱而已
“若不是上次追兵在后,我那块名贵的和田玉佩不丢,或许我们还能坚持到六城”毕之将囊里仅有的面饼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掰成两半,将大的递给毕之,毕之摆摆手,站起身背朝我:“我还不饿,阿姐吃吧”
我站起身,转到他面前,将饼硬塞给他:“怎么不饿,快吃吧,若是再遇上追兵或者被守城的人发现,还需要你保护我呢!”
他接过去,放在手中,依旧愁眉不展,我大咬了一口饼,将他手中的饼推到他的嘴边,他抬眼看看我,终于笑了笑,咬下去。
或许是因为毕之事事周到,或许因为他谋略不凡,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一直有他陪着我总之,不知何时起,只要知道他还在身边,我就不会害怕,不会担忧,我甚至开始为此感谢上苍,不曾让我此刻孤独。
吃过饭后,又走了约百里路,眼见色渐渐黑下来,我们踌躇着不知该就近住店,还是连夜赶路。
“怎么办,店家,我们这些钱,只够一间房钱”我转过身,看向毕之
“我打听过了,前面是一处荒山,常有虎豹出没,如今色以晚,我们也有两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加上你我又都不是方向感极强的,我担心贸然入山,容易迷路不,若是遇追兵猛兽,恐怕疲于应对”
“好,我明白了,那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我向店家付了一日银钱,剩下的全部要了饭食。侍者送我们入了客房,打来热水,也就去了。
胡乱用完饭食后,将剩余的干粮打包好,我们俩陷入久久沉默,毕之挠挠头,站起身:“阿姐安睡,毕之会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
“毕之”我清咳一声,拉住他:“你我除了没有血亲,余下的跟亲人毫无差别,就不必在意那些俗礼了,今夜你榻上,我睡地上就好”我着,将被子移下来:“晚上各自盖上衣袍,应该不会冷”
毕之走过来,将被子夺过去,重新放到榻上去:“阿姐惧冷,你睡榻上,我合衣睡地就好”
“那怎么行,怎么我是姐姐,我该照顾你的”
“就这样定了,否则我宁愿睡在外面”他按住被子,不肯松手
我拗不过他,只得将外衣脱下扔给他:“做枕头做被子随你,省的在心中骂我苛待你”
毕之噗嗤一笑,接了过去,抱在怀中:“那,阿姐早睡,明日我们早起赶路”
“恩”我点点头,即而忧从中来:“也不知阿苍和那少年如今怎样了,在哪里”
“张苍多年随军磨练,早就不是当年的白面书生,他过会和我们汇合,就一定会在前路等我们,至于阿胜,自缺衣少食,流浪摔打,树林果物繁多,还愁他不想出那树林呐。”
“原来他叫阿胜,相处这样久,竟没问过他的名字”我嘀咕一句:“不过这少年从头到尾透着灵活,倒不该担心他有事”
“是了,阿姐不用担心,早点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好”我应下来,随后各自就寝,我们谁都没有提起明该怎么办?明没有钱,以后没有粮的我们,要怎样度过明,后,乃至大后。
我翻身望着毕之睡去的身影,心中莫名一动,就是这个人,在我失去一切后,仍让我享有着最后一种不被抛弃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对我这种敏感又孤独的心来很重要很重要!可我知道,接下来的路我们会走的更难更苦,他到底能陪我坚持到哪里我并不知道,我更害怕知道。此刻,我竟有些懦弱的不想亮,懦弱的希望时间停在此刻,那样,残酷的明不必到来,我也不必面对。
……
翌日,还没有亮,我们便都失了睡意,我在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旦进入六城,我便当掉渊源玉,此刻,我已经默默祈祷,希望李牧将军在有灵,可以原谅我。
只是眼下这几日,倒是难办了,如今以是秋日,想要暂且隐进山中耕种,恐怕也以经来不及了,我环顾周边,漫山遍野一片荒芜,仅有几家稀稀落落的村屋,却也多数成为蜘蛛结网之地、老鼠打洞之窝。
连走了三百里多的荒地路,才在一处低矮的农房草屋前,遇上一对正在浇灌菜园的白发夫妻
我与毕之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施礼:“老人家安好”
两位老人听到喊声,这才抬起头,抹了一把额前汗珠,立刻回礼:“客也安好,客从何处来呀”
“老人家,晚辈乃是郢陈百姓,因战乱失家,无奈远投广陵远亲,故才路过簇。又因路途遥远,盘缠用尽,眼看黑夜来临,想借家投宿一晚,不知老者可愿收留”我再次躬身施礼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老人家扶住我的胳膊:“远客不必多礼,远客再走下去十村八里,也难找到人家,老朽岂能将楚人家的孩儿拒之门外”
老妇仔细打量着我和毕之,不禁笑意满满的点点头:“真是两个俊俏的后生,看着就心生喜欢”
我们再次像两位老人家施礼:“多谢收留”
“远客请”
“请”
来到两位老人家里,老妇连忙生火下厨,热了两道粗食,我们与老汉跪坐在破旧的草席上,就着昏暗的煤油灯聊了起来
“晚辈到来,叨扰了两位老人家清净,琅玉在此请罪了”
“嗳,远客见外了,我们这一对老人孤居在此,有时,也是盼着有人可以话的”
“对了,敢问老人家,这里是何地方?为何人烟稀少至此”
“此处归属六城,名唤望仁乡,前年夏,秦军正是从这里北上,南北两路夹击国都寿春,并在此处留下十万兵力,彻底截断楚王南逃之路。这里的百姓惧怕秦军淫威,害怕他们的烧杀抢略,更受够哩战心惊的日子,也就各自逃的逃,跑的跑,只留下三两家跑不动的老骨头,留在此处任他们侵夺罢了”
“原来如此”这话分外耳熟,却比较那圆滚滚的舒城城守更为凄凉,我与毕之对视一眼:“那您的孩子也是逃走了吗”
老汉摇摇头,闷闷的叹息一声:“都死了,三个儿子,全都死在了战场上”
我微微皱眉:“这怎么可能呢,楚有明诏,身患残疾与家中仅有一子的,都是可以不用参军的”
“唉,原是不用的,老朽还能剩下一个儿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可后来,听秦军六十万压境,全国凡壮年男子一律都被抓走了”老者再次摇摇头,用枯老干瘦的指头擦干眼窝泪痕:“至今音讯全无,算是一个也没能剩下。”
我皱紧眉头,向老人家跪施大礼:“是楚国对不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