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生辰是六月,所以忌讳这个月有人做祭奠之事,这么多年他连在母亲忌日当天烧些纸钱都不敢,只是每每这一日他都会吹埙来寄托他的思念。
娇娘聪颖,自然心里明了,二婶虽然对他们视如己出,但他们到底是寄人篱下,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轻轻道:“我也没了娘。”语气哀婉低迷。
程誉心中一滞,觉得是自己惹得她想起自己的伤心事,连忙道歉,“对不起。”
娇娘浅笑与他,“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说,虽然我娘已经故去,但我知道她一直都在我身边。每当我想她的时候,我就望着天上的星星,你看,最亮的那一颗就是她。”
她指着天,眼睛明亮如星,闪着耀眼的光芒,程誉看着她,一时竟移不开眼,只觉得这世上再好看的事物也不如眼前的她。
娇娘觉旁边无声,转头看去,只见程誉灼灼的看着自己。她脸上不觉一红,侧头低垂,高举的手慢慢放下,却突然被人抓住,握在手中。
她抬头一望,便陷入他灼热的眼神中。
他静默着,她亦静默着,只有两道忽深忽浅的呼吸萦绕在空气中。
“咳!”清欢一声假咳让娇娘惊醒回来,抽开手,面颊已滚烫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我,我,明天是老太太的寿辰,还要早起,我先回去了。”娇娘心慌慌的噗通通的跳,窘得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了。
程誉再去抓,她提裙跑开,手中只残留了一丝她的芬芳。
回到房中,娇娘更是不得安睡,心跳的厉害,一闭眼便是程誉那双眼睛。
窗开着,有丝丝缕缕的埙声传来,如缠如绵,扰了她一池的心湖。
清欢见她比出去前还精神,便揶揄她,“姑娘若是实在睡不着,就起来将给程誉公子还未做好的鞋子做了吧,就差几针了。等做好送去,也好回报程誉公子深夜还在外以埙代情诉说衷肠的情意啊。”
娇娘满脸羞涩,扔着枕头打她,“你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扭头朝里躺着,再不理她。
清欢捂嘴偷笑,吹灭蜡烛,退了出去。
窗外埙声不止,摇摇曳曳的树枝倒影进来,须臾,只听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娇娘下了床,点亮一根蜡烛,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随意一翻,正是《关雎》一页。
关关之雎,在河之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盈盈烛火钻进她的眼中,仿佛是那人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她,只觉得面臊耳热,一时心中纷乱,恼气的将窗子关上,也将那撩拨人心的声音拒之窗外。
此时再去看书,已是看不进去,竟鬼使神差的将未做好的鞋子拿出来。
这双鞋子娇娘几日前就大致完工,就差将最后一只鞋嵌上一颗翠玉,她找来针线,一针一针缝制,针线密密匝匝,看着人眼晕,恍惚中,想起那抹颀长身影,和温柔深情的双目,嘴角不由自主勾起来。
等过了明天,老太太的寿宴结束,她就把这双鞋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