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过去给皇后请安,皇后笑道:“快起来吧。”
我站起身。
富察夫人过来给我见礼,她戴着镂花金座顶的朝冠,镶着东珠,上衔红宝石,石青色护领,青缎金约,中缀镂金火焰。虽不知道这是几品命妇的服饰,想傅恒的夫人,身份自不会低。我忙还礼,皇后阻止我道:“你是君妇,她是臣妻,不可乱了礼数。”
我笑道:“娘娘又拿臣妾开玩笑了,臣妾只不过是贵人,怎敢妄称君妇!”
皇后正色道:“别说贵人,就是被皇上宠幸过的官女子,身份也不是臣妻能比的。傅恒曾称赞过你,进了山庄,她茶还没喝一口,就求着本宫要见你。”
想是上次乾隆带我听经筵惹的事儿,可是当时除了乾隆没人知道我是谁。
那妇人很腼腆,始终羞答答的,皇后端起一盘点心递给我说:“这会儿没吃饭,你一定饿了吧。离开宴还有一会儿,你先尝尝这个,琳儿带来的。”
我拿起一块递给富察夫人,她脸红了红,推辞说:“臣妾刚吃了饭过来,不饿,贵人请自用。”看着她这样,我也有些拘束。
皇后问我:“皇上寿诞,妹妹准备了什么礼物。”我一怔,方想起还没给乾隆准备礼物,我脸有些发烧问:“皇上过生日臣妾也要送礼吗?”边说边急得搓了搓手:“这会儿现出去买,怕是来不及了。”
皇后笑了笑说:“我们吃穿用度都是内造,外面买的哪有好的?何况皇上那里也不缺奇珍异宝,就是一个小小的香囊,也是我们一份心思。”
皇后见富察夫人低着头,笑道:“急着要见,见了面又不说话。这么干坐着,还不如出去转转。她来避暑山庄还没逛过,本宫这会儿脱不开身,烦请贵人带她见见世面吧。”边说边转头对富察夫人说:“可惜你现在来,要是再提早来一个月,这里的金莲花开得正旺,站在楼上,好似黄金铺地,那才好看你们不要走太远,就去烟雨楼转转吧。免得误了午膳的时辰。”
富察夫人年纪与我在现代的差不多少,却比我端庄许多。她总喜欢低着头,有时抬头看见我,羞答答一笑,我让她弄得脸都快要僵了,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绷着。
出了延熏山馆,路上来往之人渐多起来,很多是身穿品服的命妇,大多数与富察夫人相识,寒喧间又耽搁些功夫。
见旁边有条小道,拉着富察夫人向小道上走去。富察夫人看着我,抿着嘴笑了笑说:“我家大人一直夸赞娘娘聪慧过人,不但通晓经史,连令朗世宁大人挠头的西洋楼设计,贵人也能一语替他解了难题。”我聪慧过人?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人这么夸我,不过我没法向她讲明,西洋楼十二生肖真不是我想出来了的。
我笑了笑,见她总喜欢看地,我眼睛也跟着向地上瞄去:“当时我身着男装,群臣们没人知道我的身份,傅大人怎么知道的?”
富察夫人手帕掩住嘴笑道:“大人还以为娘娘是皇亲世子,那日刚回府,正巧皇后娘娘着人宣他进宫,无意间说起娘娘,大人对娘娘赞不绝口,皇后也奇怪,命人去打听,今儿哪位世子陪皇上去文华殿?去的人还没回来,太后就打发人过来,问令贵人可在宫里?娘娘向大人打听‘世子’的容貌,听后一惊说:‘坏了,哪是皇亲世子?是令贵人。’赶紧命大人回府,皇后则赶去寿康宫。大人回府跟臣妾说‘难怪姐姐总说令贵人和她最投缘。宫里别的嫔妃,你可以不结交,独令贵人你一定要见见,将来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富察夫人人娇,言语也柔,我听着她说话,连身子也变得软软的。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傅恒也太高看我了,那天我一没做诗,二没应对,倒是没少挨乾隆骂,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哪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正低头间,忽然见身侧草丛中有件翠绿的东西,在渐渐发黄的草丛中格外醒目,我急忙走过去,拨开草丛,见是一只翠绿的镯子,和当初乾隆送我的那只一模一样。乾隆曾说有两只,一只给了皇后,一只给了我,后来与乾隆怄气的时候,我放回他的箱子里,听巴朗说镯子后来被贵妃拿去,贵妃因此被乾隆打了一耳光。乾隆把镯子也没收了。
不知道这个镯子是皇后的,还是当初送我那个,由于连日下雨,虽然天在几天前已经放晴,地上土还是很潮,镯子上沾了厚厚一层泥,想不会是宫外命妇遗失的。我拿起来擦了擦,回头见富察夫人瞪着眼睛看我,我笑了笑说:“也不知道谁这么不小心,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遗失了,我先替她收着。”我拿出一块手绢,把镯子包起来,猜进怀里。
我心里很感谢富察夫人,要不是学她一样低着头走路,还拣不到这个东西呢?如果是皇后的,就还给她,如果是乾隆的,顺手牵羊,当初脑袋一热把这个还了他,前两天跟他要,他说给了别人,让我心痛了好几天。看来在皇宫里走路的最标准姿势就是低头,这样能拣到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