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忆晚一袭白衣,从夜色中款款走来,犹如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落入了凡间,一阵夜风吹过,她的长发飘飞在空中。
萧佑庭看得有些出神,以至于她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都没有察觉。
“忆晚参见皇上。”凌忆晚的确感到十分尴尬,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呢?今日她便是要来问清楚,虽然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满城的闲言碎语真的可以将一个人伤害于无形。
“免礼。”萧佑庭语气淡淡,伸出一只手不自觉地想要去扶她起来,等到她自己已经起身之时,那只悬在半空中的手才尴尬地有些不知所措。
凌忆晚自然是看在了眼里,她莞尔一笑:“忆晚此次前来,还望皇上可以给忆晚一个明确的答复,忆晚此时此刻究竟算是什么身份呢?”
萧佑庭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晚妃你希望自己是什么身份呢?”
“我……”凌忆晚语塞,她希望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这也是她能够选择的么?入宫便克死先皇的不详女子没有自请入冷宫已经惹来了够多的流言蜚语,她倒是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若是可
以她是多么希望到山野之间无忧无虑过完此生,只是……她有得选择么?
“朕来帮你选择,你凌忆晚依旧是晚妃,不过不再是先皇的晚妃,而是朕的晚妃。”萧佑庭的笑意渐浓,逐渐由眉眼延伸到唇角。
李仁德从后殿端了一盏茶出来,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又惊又怕,“啪”的一声,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茶水溅了一地。
李仁德双膝一软,径自跪了下去:“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萧佑庭没有回首也没有看满地的茶水碎瓷狼藉,只是微微一笑地问凌怀冰:“晚妃觉得如何?”
凌忆晚再一次语塞,这样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出路,可是……子娶父妻,那是塞外民族才会有的习俗,在中原大地之上,这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事情,而她也无法做出这样有悖常理的事,更不愿自
己的清白之身被天下人所唾弃,所以……
“忆晚不愿意。”她低垂下眼睑:“皇上大可不必为了忆晚而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忆晚也万万不能让皇上受到万民指责……”
“可是朕的心意已决,可怎么办呢?”他顺手拿起案几上已经拟好的圣旨在她的眼前扬了扬:“就算你今夜不来找朕,朕明日也会昭告天下,如今你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够选择朕。”他顿了一
顿:“你不用有诸多的顾虑,对于大臣与百姓,朕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你且回晚清宫早些安歇,明日便等着接圣旨吧!”
李仁德一同不自觉的“哎哟”一声,这可怎么是好,新皇这才登基,根基还不稳,更没有培养出自己的亲信,现如今又要做出这有悖常理的事情,他怕朝中那些爱生事的大臣小题大做,况且子
娶父妾这样的事情南临朝从未有过,不妥,实在不妥。
“忆晚恳请皇上三思。”凌忆晚膝下一软,双膝着地之际骨头与地面猛然相触,发出沉闷的低响,她俯下身子,额头一直碰到冰凉的地面,只希望那道还未昭告的圣旨可以就此作罢,若是别无
他法,便只剩一条路可走。
萧佑庭走至她的面前,并没有将她搀扶起来,只是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俯视着她单薄的身子:“君无戏言,朕一诺千金。”
她不曾抬头,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许久许久,即便膝盖痛得快要裂开她也不曾动过,这便是一种无声的恳求。
最终她听得头顶一声无奈地叹息:“晚妃还是先起来罢!这地面凉,夜晚的寒气容易侵入体内。”
她却依旧纹丝未动,口吻中带着绝然的倔强:“若是皇上不愿意收回还未颁发的圣旨,那么……忆晚便永远不起。”
萧佑庭扯了扯唇角,隐约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如此说来,你依旧还是不愿……”饱含深情地将她从冰凉的地面扶起,眼里眉间陡然闪现无限凄迷:“不管怎样,都还是早些回宫安歇吧!
这宫门也差不多要落锁了。”他并不敢强求于她,如此傲然倔强的个性,或许会将她逼上绝路,可是他将她深埋在心底那么多年,等得便是于她相伴终生的这一天,可惜造物终究还是弄人,他默默地等
她长大却不想被自己的父皇抢了先,他不愿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自己的母妃,如今她以清白之身成为了太妃,他又怎么能够放弃呢?
他万分留恋地将目光在她的脸庞之上游走,当年青涩稚气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地如此迷人,他为了他可以至今不娶,那她又怎么能够忍心负了他的这一片深情呢?
感觉到了他炽热的目光,凌忆晚羞红的脸怎么也抬不起来,直到身后李仁德刻意的低声咳嗽一声,他回首淡淡地瞥了李仁德一眼:“李仁德,你送晚妃娘娘回宫,好生伺候着。”
“奴才遵命。”李仁德躬身跟着凌忆晚一同退出了大殿。
一路上,凌忆晚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朝着晚清宫的方向走去,为了不让皇上酿成大错,或许她唯有以死明志了。
李仁德突然停住脚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奴才是看着皇上长大的,所以奴才不忍心也不愿意皇上做出此等荒唐是事情。”
凌忆晚也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望着李仁德:“李公公请放宽心,我自然不会让皇上做这样的事情,若是皇上真要昭告天下,那我……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没用的娘娘,皇上既然已经铁了心要封您为妃,难道就不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么?所以娘娘不论要选择哪一条路最后都是会失败的,您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他四下望了望:“老奴这里倒
是有一计,不知娘娘可否愿意听。”
“你说吧!”凌忆晚都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她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是她怕的是还未还娘亲清白便死去,所以无论李仁德有什么样的计策,只要万全她便接受。
“先皇生前修建了一处行宫在皇宫的最南端,那里人烟稀少,老奴建议娘娘先去那里,只要老奴一口咬定是送您会晚清宫的,想必皇上一时半会也是无法找到您的。”李仁德躬身,甩了甩手中
的拂尘,这算是他能想到的最完全的方法了。
凌忆晚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就请李公公带路吧!”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他们终于走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说是行宫,其实只是一处小别院,据说这里便是先皇后来囚禁温源贵妃的地方,而温源贵妃也是在这里香消玉殒,这么些年信阳王
也是被囚禁于此地,这在宫中也算是一个禁地,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靠近。
“这里环境清幽,修身养性便是极好的。”她步入院中,接着月色仔细打量着这个小院落,可怜这所谓的行宫连个名字都没有,她推开门,随着“吱呀”一声,灰尘落了满地。
李仁德的话语中多了一些歉意:“这几日可要委屈娘娘了。”说罢便开始用拂尘清扫屋内的灰尘。
“不碍事,更艰苦的日子我都经历过,这又算什么呢。”凌忆晚走入屋内,这几日的夜晚若是没有月光怕是要在黑暗中度过了。
“公公请回吧!若是再不回去恐怕皇上就要起疑心了。”凌忆晚下了逐客令,还不忘提醒:“李公公的拂尘也一定要清理干净,切不可留下灰尘。”
“老奴告退。”李仁德毕恭毕敬地躬身退了出去,待他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消失,她才站立身子走向后院,这处“行宫”也算是五脏俱全了,不止有个前院,居然还有一个后院。
可惜后院因为常年无人打理,杂草已经丛生,但是她依旧看到了不远处冒出的热气,难道是……她走近一看才惊喜地发现,这里居然有一处天然的温泉。
一只大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的思绪才一点一点的回来,沉声一叹,或许,真的不应该贪恋这温泉之水带来的片刻享受,萧亦寒邪魅的笑容在眼中不止境地放大,原来该来的依旧会来,她怎
么也逃不开。
封妃大典的前夕,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寻找着凌忆晚,莫欢倒是镇静,他只要二小姐过得好,在这个风口浪尖之上皇上突然要封她为妃,对于她来说不会是好事,一向英明的皇上为何面对儿女情长便是如
此的不理智呢?
萧佑庭焦急地在金銮殿来回踱步,等待着寻找她的人一个一个回来,眼看着就要到正午时分,却依旧没有她的消息,他宁愿是相信她不想成为她的晚妃而躲起来了,并不是在昨晚遭遇到了什么
不测。
李仁德万分心虚地不敢抬头看萧佑庭:“回皇上的话,依旧没有晚妃娘娘的任何消息,想必封妃并不是娘娘所想要的,所以……”
“李仁德!”一向柔和的萧佑庭怒瞪着李仁德,厉声说道:“昨晚是你送晚妃会的晚清宫,如今她有不知去向,你认为你脱得了干系么?”
听他这么一说,李仁德反倒是舒了一口气,他自是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就算是要了他的这条老命他也万万不能眼看着皇上做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来。
“信阳王到!”殿外的内侍高喊。
萧佑庭忙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只一会,萧亦寒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皇兄倒是第一个来给朕道喜的人。”萧佑庭苦笑一声,正当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萧亦寒已经将跟在她身后的白衣女子拉到了他的面前。
“皇上看看这是否便是您所要找的人呢?”萧亦寒的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凌忆晚只觉得手臂被他的大手握得生疼,疼得她只得回给萧佑庭一个苦涩的笑容。
李仁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晚妃明明藏身于那院落之中,竟然又会让信阳王给带了过来呢?难道这是天意么?是老天注定要让皇上做出这么一件荒唐事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