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到岭南已经不远了,似乎是一路上都没有人追来,几个衙役渐渐放了心,和押送囚犯官差一起,从官道出发。
洛水心一路上都在观察着身边的人,越是觉得奇怪。
要送自己的几个衙役之前在路上也曾刁难过她,可被她教训过几次之后,就再也不敢动手了。
但是这个人看上去凶恶,却一点不像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刚才在路边吃饭的时候,衙役买了几个大饼,吃了两口,见味道不好,随手把吃剩的丢在他面前。
“吃!这是你的午饭。”
洛水心正坐在一旁吃着东西,听见这话,惊讶地转头看去,想起刚才他看自己的目光,一看就是个狠角色,怎么可能接受对方的侮辱?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声不吭,捡起地上半块饼,上面甚至还沾着灰尘。他却连看都不看,全部塞进嘴里。
洛水心忍不住道:“你要不要吃我的?”
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一路上,几个官差也是对他又打又骂,看起来十分凶悍额的囚犯却没有任何反抗,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直到晚上,他们来到去岭南的最后一个客栈。
洛水心这几天都在琢磨着身边的人,才发现今天晚上在这里住一宿,明天他们就都要到达岭南了。
官差要了一个房间,把那个犯人用链子锁在了马厩里。
押送洛水心的几个衙役看了,也想要如法炮制,可还没动手,洛水心冷冷一眼扫了过去,丢下一小块玉石,转身上了驿站中最好的房间。
同样都是囚犯,却各有不同。
后半夜,洛水心正想着那个囚犯的身份,一个声音突然划破夜空。
“着火了!快跑啊!”
她迅速翻身坐起,打开窗户,一阵浓浓的烟味迎面扑来!
驿站另一边不知为何着起火来,火光冲天!已经有几个伙计出去救火了,住在驿站中的人一边叫喊着,一边冲了出去。
“快出来!”衙役拍了拍门。“着火了,快走!”
洛水心打开门,见几个官差也在外面,但是那个囚犯却不在。“还有人呢?”
“管他干什么?反正也是要死的!先走!”
说完,迅速朝外面跑去。
洛水心脚步一顿,转身朝马厩跑去,刚到,就看到这几天来一直不温不火,没有说话的人,此时却像是发了疯似的,正在疯狂挣扎着。
他脖子上的解锁上拴了一根链子,扣在马厩的柱子上,锁得结结实实,如果没有钥匙,根本就打不开。
而此时,他正在不断向前冲,硬扯着那根链子。
不断晃动着,发出巨大的声音。
锁链把脖子上的皮肉磨得鲜血淋漓,他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一下又一下地撞着。
火势已经蔓延到这边了,浓烟滚滚,洛水心连忙道:“你等等,我去找他们拿钥匙!”
刚说完,那人突然向前冲了过来,发出一声低吼!
只听咔嚓一声,锁链竟然硬生生被他扯断,就连脖子上的枷锁也根本裂两半!
洛水心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人的力气竟然这么大,紧接着,确见他转身朝另一边跑去!
他不会是要逃走吧?
正想着,那个囚犯一脚踩在墙边的草垛子上,借力高高跳起,双手准确地抓住二楼的窗户,飞起一脚直接踢开窗户,冲了进去,动作干净利落。
他这是要干什么?
正在这时,一阵孩子的啼哭声突然从那个房间传来!
洛水心倏地睁大眼睛,看到那人已经抱着一个孩子,从满是火光的房间中出来,站在窗边,正在寻找下来的方法。
他刚才挣扎得这么厉害,竟然就是去救人了!
洛水心心头一震,迅速反应过来,将刚才的草垛子搬过来,全部堆在地上,着急道:“跳到这里来,孩子不会受伤。”
站在窗边的人低头看了一眼,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跳下来!
在草垛子上滚了一群,稳稳落地,身上沾了不少枯草,但怀里的孩子却被保护得好好的,一点伤也没有。
才刚站稳,他却连看都不看洛水心,直接抱着孩子朝外面走去。
此时驿站中的人都已经逃出来的,吵吵闹闹地聚在一起,清点着人数。
囚犯抱着小孩一走出来,一对夫妻连忙冲过来,一把将他怀里还在大哭的孩子抢走。
“你干什么!?你对我家孩子做了什么!?快放手!”
“我儿子怎么哭成这样?你到底干了什么!?”
他们紧紧抱着自己死里逃生的孩子,却还以为是囚犯对他们的孩子做了什么,不管不顾就破口大骂起来。
囚犯站在一旁,却没有任何反驳。
洛水心跟在后面,看着那对夫妻还在骂骂咧咧,不满道:“刚才你们把自己孩子忘在了房间里,差点出事,是他去把人救出来的,你们不感谢就算了,竟然还冤枉好人!”
“好人?!”两人却根本不相信,看了看他们两人的模样,警惕道:“两个囚犯,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说着,指着那个囚犯道:“我告诉你,要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我弄死你!走!”
说完,两人拉着还在嚎啕大哭的人迅速离开了。
洛水心紧皱着眉,几个官差也赶了过来,看到两人安然无恙,对那人冷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还跑出来了,真是祸害遗千年。”
说完,抓着他朝另一边走去。
洛水心面色不愉,和几个衙役跟了过去。
官差重新给那人带上锁链,抬起头时,就着火光,洛水心才终于看到了他的模样。
蓬乱的头发被火焰烧了一些,硬朗的五官暴露出来,脸上黑乎乎的,满是污垢,一双眼睛格外锋利,如同狩猎的鹰隼,阴沉,黑暗,仿佛汇聚了人世间最多的恶。
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边脸颊一直延伸到脖子上,额头上,还刺着一个“囚”字,更显彪悍凶恶。
但就是眼前这个人,用蛮力扯碎了锁链,冲上二楼,将一个被困火场的孩子救了出来。
等驿站将火扑灭,东边的天空已经渐白。
他们没有再停留,等到下午,就来到了岭南。
衙役迫不及待地将人丢给当地的衙门,洛水心跟着几个官差朝里面走去。
才刚走,衙役对师爷小声道:“怎么样?这次这个不错吧?”
师爷点了点头,拿出一袋碎银子递给他们。
“那去吧,县侯这几天正要人呢,来得正好。”
衙役连忙接过来,点了点数量,微微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上次不是已经送过去两个女囚了吗?”
“没两天就被玩死了,真是不中用。”师爷满不在乎道,仿佛口中的根本就不是两条人命。
几个衙役摇了摇头。
“我看,是县侯玩得太过火了吧?那几个女囚看上去年纪轻轻的,也不像是这么不中用的啊。”
师爷警告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县侯要做什么,我们管得了吗?再说,不过就是几个囚犯,本来也是要死的,就算出了事,谁会管?你们就别操这个心了。”
说着,收起手中的花名册,转身回去了。
洛水心被衙役带着走进牢房中,一踏进来,就闻到了浓浓的腐烂臭味,和霉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周围十分黑色,虽然走廊上点了油灯,但光线根本不能透过黑暗。
牢房深处,时不时传来囚犯的呼救声,大喊着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