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婇/span更别说是他最后用以贯穿其身躯的那一次投掷了。
身后已经彻底没有了声音。菲利普已经走出很远,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地上软瘫着的一道身影,将随着他的远去,成为一个漆黑的小点。
于是他重新看向前方,正要去追上那个拉罗谢尔的伯爵。
耳中,却响起了一声、像是手指抠挖地面的声音。
这个声音并不响亮,但却直刺本杰明的灵魂。他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看到那软瘫在地的身影,正缓缓将身躯从地面上撑起!
他立刻扭过身,大踏步追向奥尔登所在之处。而尼尔·奥尔登已经强撑着站起,他身上的每一根肌肉都在抽搐着,一个几乎占据了腹部一半的空洞随着他的动作而扭曲着,那并未被长杖磨损赶紧的肉块随着他的动作,像是在对本杰明摆出一个笑脸——
他微张着嘴,血沫不断从其中喷出。但他的脸上依然没有露出一点儿痛苦的神情,双脚微微张开,俯下身去,拾起了那被磨去了大半截的、贯穿自己的半根长杖。
“执裁者大人。”
他的声音已经含糊得听不清字音,但本杰明还是从他的口型中,辨别出了他说出的话:
“我无罪——”
本杰明·克劳瑞斯双眉倒竖,他手中虽然已经没有长杖,但只是向前方甩了甩手,一股浪潮声便自他身边急速涌出,向着尼尔·奥尔登狂卷而去。
那浪潮向前奔涌着,随着逐渐靠近奥尔登而逐渐成形,当其压至奥尔登身前之时,已经化为三五米高的海浪,一口就要将奥尔登吞下。
而奥尔登看着那即将将自己吞没的海浪,只是缓缓地抬起那握着残杖的手。
颤抖的五指向前,轻轻地将其扔出——
“哗!”
魔力化作的浪潮劈头盖脸地砸在苦行僧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吞入其中,而后拍向了前方的墙上。
但本杰明的瞳孔,却在这一刻收缩到了极点——
自那浪潮之中,那截残缺的法杖平缓地飞出,像是悠然在海面上低飞捕猎的鱼鹰。
然而他自己却成了海中的鱼,看着那截法杖向他不断靠近着、逼近着,却连从其面前走开的力量都一丁点儿不剩。
随后,断杖飞到了他的身前。
从贯穿奥尔登相同的角度刺入,刺穿他的皮肤、他的肌腱、他的血管、他的内脏。
而后这只捕猎的鱼鹰叼起了他的午餐,振动双翼,飞离而去。
本杰明低下头,干枯的手缓缓地去摸自己腹部多出来的那个空洞。
“呵呵……呵呵……刑者,刑者……”
他干笑了两声,感受到那股来自杖上的力量此刻才开始爆发,自他的腹部深处如刀刃一般来回切割着,瞬间将他的体内搅得千疮百孔。
这份力量并非源于尼尔·奥尔登,身为职业级的他不可能发挥出能重创到本杰明的实力水准。
超凡与职业的差距是绝对的。不是职业级靠着取巧的手段能够跨越,境界的差距代表着的,是对所身处的世界的认知的差距。
这份认知将会阻止魔力的进一步累积,因此一名卡在超凡门槛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职业级,他的魔力量,也绝不可能超过一名浸淫超凡几年的超凡级。
无论从魔力本身,还是规则的认知层面,职业级都是被超凡彻底碾压的。
击败超凡的,只能是超凡及其以上。
而这份重创本杰明的力量,来源于他自己。
“刑者”。
刑者以肉身承受伤害,而后将其反馈于对方。这份承受的力量能够在获得信仰、药剂等外界因素的加成后反馈。
而此刻这份在本杰明·克劳瑞斯体内肆虐的力量,同为苦行僧的他能够轻易地辨认出,其中有多丰满的情绪——
是虔诚,是渴望,是愤怒,是不甘。
那名被迫离开港湾圣殿的苦行僧,他从未松懈对自己的修行,甚至异国的旅程令其更为沉淀——
可就算如此,职业级又凭什么能够承受住来自超凡的降维打击呢?
方才的画面一幅幅地自本杰明眼前闪过,很快定格在了自己将出手的那一刻。
尼尔·奥尔登在干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
就如本杰明·克劳瑞斯熟悉奥尔登,尼尔·奥尔登也同样熟悉本杰明。
他本应在受到创伤之后便做出抵御、或是闪躲,对这位亲如师长的执裁者的手段,他早已铭刻于胸。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做,任由长杖将自己贯穿。
职业级无法抵御超凡的全力一击,但如果他本就没想从超凡级的攻势下活下来呢?
如果,他只是想多活上那么几秒呢?
血液不断从本杰明的口中喷出,他弯下腰,逐渐跪伏在地。疼痛充斥着全身,他无意识地向前挪动着,想要找一个让自己能够依靠、缓解的位置。
手向前探出时,却摸到了一段还温热的肉体。
他向前多挪了两步,模糊的视线看到倒在地上的、苦行僧的面庞。
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哪怕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平静。
“尼尔·奥尔登——”
执裁者向着一旁喷出一团血沫,那股肆虐的力量终于有所缓解,让他得以喘息。
他靠在墙边,垂头低低苦笑:
“你本不必如此,我也不必如此——史丹尼所做之事不是你们能够干涉的,对信徒也无害……”
“那样的事情,本只要我来做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出现,为什么要执意前行呢?”
超凡级的躯体逐渐开始修复身体的创伤。他靠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正打算将尼尔·奥尔登的尸体扶起,手放到其身上时,忽然愣住了。
那具身体还温热着。
那颗心脏,还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