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轻描淡写,休宁远却能猜到,这人必然隐去了许多的弯弯绕绕,费了许多的心神,才能与季清栀相安无事的回到南安。
更何况,季清栀不记得他了。他心里该有多少的酸楚,没有倒出来。是不是人历经的越多,心里的事情也就堆砌的越多,层层叠叠,长长短短,便也没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休宁远问他,“你走了之后的那些事,你都知道了吗?”
顾相丞面色微沉,堪堪半秒又恢复了常态,“嗯,安翁都跟我说了。”
休宁远点点头,也没多说,当下而言,似乎沉默来的更为妥帖一些。
他既提安翁,便定然知道了所有,包括程吏的事情。
休宁远心下一痛,想着这人如今能面色稳毅的直耸于他眼前,定然是在他不知道的时日里,熬过了所有。
既然熬过了,不必久提不放。
顾相丞并非凉薄之人,经历了这些,算是迈了一个大坎。按他的性格,这一迈,估计也是失了半条命的。
温和稳持,都是半条命缓过来的。
“想看看顾唯只。”顾相丞拍了拍休宁远的肩,示意一起。
休宁远缓过神,失笑,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这个脑子,光顾着高兴,把小孩儿给忘了。”
顾唯只还没睡醒,被他姥爷横放在沙发上,肚子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呼吸平缓,酣然香甜。眼皮子薄薄的,睫毛轻轻覆盖着。
顾相丞和顾唯只,父子两的第一次见面。
“是个臭小子啊。”顾相丞眼角微红。看着小孩儿的睡颜,想伸手去摸一摸,又生怕把他给闹醒,于是只是定定的看着,眼波柔转,爱意快要溢出眼眶。
血缘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休宁远挨在顾相丞一旁,声音轻柔,“长的像你,性格像季清栀。”
“那得多闹腾啊。”顾相丞笑到,语气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宠溺。
“确实闹腾,像个小喇叭,做梦都要吧嗒嘴,烦人功力一流。”休宁远笑到。
他自始至终都吊着嘴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温柔愉悦。直到眼角发酸,才发现脸颊的肌肉也酸酸的。他笑的太久了。
季清栀回来了,顾相丞也平安归来了。
触底反弹。他怎么可能不开心。他肯定要开心。
“谢谢你,把他照顾的这么好。”顾相丞语气诚挚。
“是我谢谢你,把顾唯只带到这个世界上。”休宁远同样诚挚。
他们两个人,都是始终怀揣诚赤之心的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都真诚的微微发烫。
“干爹……”小孩吧嗒着嘴,动了动眼睫。
“是要醒了吗?还是说梦话?”顾相丞竟紧张起来。身子滞了滞,细微的僵硬。
顾唯只遽然看到一个陌生人会不会害怕?会哭吗?会不会不愿意同他亲近?顾相丞一时闪过许多念头。
“只只?”休宁远试探着叫了一声。这小孩睡眠深,倘若是呓语,他这样轻柔的叫他,他也不会醒。
“嗯……”小孩哼唧到,很清晰。不是呓语。
“只只,爸爸回来啦。”休宁远擦了擦小孩嘴角的晶莹,轻声到。
顾唯只迷迷瞪瞪的,还未全醒,从沙发上挪了挪位置,耷拉着眉眼,便向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的休宁远怀里靠去。
“只只。”顾相丞轻唤。
顾唯只揉了柔眼睫,这才与顾相丞四目相对。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轮廓,就连笑或不笑时,嘴角的弧度都神似了。
顾相丞眼角淡淡的一圈红。不自禁就伸出手,摸了摸小孩的脸。他的掌心温热,落在顾唯只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上,拇指轻轻的蹭了蹭。
都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