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觉得进一次宫唱几折戏,就成了名角人人追捧?”她面无表情说着,解下披风丢在小嬛手中,“这几天我不得闲,没拉着你们排戏,一个个就懈怠了?曲也不练,嗓子也不吊,我问你们,敢是觉得自己曲技已达炉火纯青可以放松下来了?若真有这念头,极好,以后每日练曲排戏都别来。想闲话说故事,自己屋里说去,莫要耽误别人习曲。”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飞薄红,更有几个年少乐伎委屈得红了眼角。杨兰陵毫无就此作罢之意,点着曾在宫宴上出错乐伎的名字,冷冷道:“乐器在你们手里熟练与否,我不说你们心里也清楚。宫宴上出纰漏可以理解,毕竟皇宫内禁,紧张些在所难免。但你们不该心存侥幸,想没出大错就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入了乐坊,依仗手中乐器吃饭,断不能有一刻松懈。”
她又看向兰彩:“七姐,溱先生编的新戏《紫钗记》,我不是请七姐带着她们先练么,三天了,未知七姐练得如何?”
“曲谱都已分给她们了。我唱李益,凤官儿为给我搭戏暂且串了小玉,就等你什么时候得空,咱们班里一齐合一遍。”
“今天晚了,明日无事,用罢早食就开始合。”杨兰陵淡淡一扫众乐伎,“明日虽是预习,大家却知道我的习惯,莫论练唱与否,都是当作上台待客来演。若是弦儿散了,拍子慢了——我是绝不论姐妹情面的。”
院内片刻悄寂,众人随即四散开,接着便三三两两响起乐声,几个年少乐伎面上羞红犹在,坐去院落一角闷头弹弦。霍兰玉四面看看,见杨兰陵的冷凝目光投向自己,遂含笑问道:“妹妹有何指教?”
“方才我去东院,妈妈说已跟你商量过,今晚便将名牌挂去前厅,开始接客。”杨兰陵淡声道,全无回应她笑容的意思,“听闻霍夫人生前亦是白鸾湖一方名姬,却不知姑娘得令堂真传几分?善唱还是善曲?妈妈要我带你三日,趁时辰尚早,你我先磨合几遍。”
“我愚钝,母亲真传顶多得了三四分,自然比不得妹妹五弦四管样样精通。”霍兰玉懒懒揩过青盏瓷盖,“只会拨几下琵琶,再就是跳几曲古舞。不过舞终究比不得曲乐这般高雅,想妹妹也带不得我罢?”
“唱、舞、曲、戏,本就相通,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姑娘熟什么曲子,与我到内院先练几遍,再议今晚的安排。”
杨兰陵说罢撤身回楼,霍兰玉看着她笔直背影,笑意不变,悠然起身相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