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队渐行渐近,清楚可见先头一名锦衣骑士意态飞扬驰骋而来。洛琴斋一面将宇文凤护在内侧,一面瞅着马上皇子,忽听宇文凤一声痛叫:
“啊呀!”
洛琴斋慌忙回眸,就见宇文凤捂着脸踉跄倒退,若非倚在巷中墙上,怕就跌倒在地了。她手指微颤,露出的面颊苍白无色,双唇瑟瑟不已,洛琴斋只觉心口猛一滞痛,登时就慌了,用力攥住宇文凤手腕急切问:“怎么了?文凤,你怎么了?!”
“我的眼……我的眼!……”宇文凤抖抖说着,声音带了哭腔,两手挡在面前不放,“好疼,有东西掉进去了……疼,好疼……”
“放松些,别急!”洛琴斋扳住她的肩膀,眉头紧蹙,“把手拿开让我看看——别揉!拿开,让我看看!”
巷口被几名百姓堵住,和王马队风驰而过,径奔皇城,没人注意到小巷内的两人。待马队过去,宇文凤这才松开手,乌瞳水润望着洛琴斋强笑道:“好了,是颗砂子。”
洛琴斋脸色难看得紧,盯着她两只通红的眼眶隐忍道:“我让你别乱揉,为什么不听?你看现在……成什么样了!”
宇文凤眨眨眼,涩声道:“不揉怎么能出来……”
“砂石质地坚硬,吃痛之下不知轻重揉搓极易伤到眼珠。文凤,你不想瞎了罢?!”
见他微愠,宇文凤两眼更红了几分,倔犟道:“我没揉啊!我这不是……”她尚显颓白的面颊泛出一抹浅红,愤愤道:“……我这不哭出来了吗?!”
洛琴斋眸色暗沉下来,薄唇轻抿,看得宇文凤心中发虚,随后他淡漠着脸径自拂袖而去,丢下宇文凤独自呆在原地,半晌未反应过来究竟什么事值得他恁般动怒,而这份不解很快就被莫大的委屈湮没。原本是为躲避骤然回京的宇文晖佯装受伤,谁想她刚退到墙上,便猛觉一丝钻心的疼痛,有什么硬物在眼里来回摩擦,疼得她完全扼制不住地流泪,洛琴斋急切的问话听进耳中变成模糊字句,全然顾不上回答只绝望地想我要是瞎了怎么办?
“……我这不是担心眼睛么……”宇文凤缓缓走出巷口,越是回想适才情景越觉委屈,她恨恨地一抹眼眶,瞪一眼巍巍耸立的南城门,扭头就走,心下早已将祸因栽在刚进京的宇文晖头上了。
宇文晖欢欢喜喜入朝交旨,又去见了祖母母亲,一起用过午膳便告退出宫,策马径奔王府,一路上想着等略歇一阵就去拜会自己一众发小,小半年没见,今晚必得好好儿闹一场——是了,还有宇文凤……一想到临行前的允诺,他顿觉两太阳穴生疼,他几乎笃定两人一旦见面,自己这七妹必会重提拜师洛琴斋,想打消她这念头少不得麻烦,实在不行干脆再躲出去算了,去北疆看二姐就不错,缠磨一下,母妃想来不会阻挠的……
宇文晖正信马由缰想到等自己从北疆回来,宇文凤的执念还没消退怎么办?斜倚在自家府门前坐狮上的颀长人影蓦地撞入眼眸,他堪堪勒住坐马,大瞪双眼,出不得一声。一别数月,还是那副熟悉的容貌,周身透着的气质却是大变,宇文晖愣愣看着宇文凤一步步走到近前,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微微上挑,神色坦然举止自得,一时间他竟想到了幼年记忆中的四哥。正发怔之际,宇文凤已停在他马前,上下打量着点头讽笑道:
“和王殿下回京好大气派啊!啧啧,仪卫护拥,金辔玉鞍……本宫还当你乐不思蜀——哦,你就是在蜀地——那便是乐不思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