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背后说不得人,果真来了。”玉长清闻言,笑觑着杨兰陵揽衣起身,“我不在这儿耽误姐姐终身大事,这便告辞了。等姐姐好日子的时候可得知会我一声儿,我跟偃哥哥要道喜的。”
杨兰陵含混应着将她送出门,恰在楼梯口接到范景原。两人对视片刻,杨兰陵旋身进屋,重取茶盏再奉新茶,一套流程下来,已将心态调整完备。她将碧莹莹茶水送到范景原面前,微微噙笑安然道:
“公子好几日不来了,不知是家中有事,抑或学业耽搁?”
“二者皆有。”范景原还是往日温和举止,彬彬持礼,“自那日辞别姑娘,便得座师书信将我召回,道是师伯游学经过,受座师相请开论辩到腊月,共四乡八镇学子听讲。既回学中,少不得家去看看,多耽搁了几日……祖母舍不得我走呢。”
杨兰陵听他说起过范老夫人的情况:年逾古稀,心智不复清明有如孩童,独对范景原异常宠爱。“老太太还好罢?”她慢慢剥着榛仁,心中则思忖该如何将话题引到赎身上——她一向自持身份,何况关乎终身大事,哪里轻易问得出口?
“祖母倒还康健,只是每日拉着我怨念,说我总不回家探望,又嫌膝下冷清……”范景原微顿,有些尴尬地避开杨兰陵目光,“其实在我入京前,一时鲁莽对祖母夸下海口,道此番进京不止为学业,更为心有所属愿竭诚所求……祖母倒记住了,这次回去便追问新人何在,得知尚无眉目,当下将我好一顿数落……”他听见几声低笑,耳根越发红起来,惭愧拱手道:“先时鲁莽,姑娘见笑了。”
杨兰陵眸中笑意安详,温声道:“公子孝顺,对老祖母说几句心里话罢了,何谈鲁莽呢。不过……若公子早问几日,得了兰陵答复,怕也就免了老太太这顿埋怨。”
范景原心中一动,忙要发问,却被杨兰陵举手拦下,缓声道:“自与公子别过,我确有仔细考虑。公子待我赤诚,日月可鉴。兰陵非木石,岂无感念动容?但事关终身,有些事必得与公子讲明。”
范景原忙端整身形,颔首道:“姑娘但说无妨。”
“我当年被父亲以二十两卖入清心街,从此挣扎十年之久。如今脱身就在眼前,我想自赎,干干净净地出去。公子素知我心,想来不会执意替我赎身罢?”
“这是姑娘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范景原郑重道,“景原断不会逞一时意气阻拦,为自己搏什么怜香惜玉的虚名。”
杨兰陵微一笑,“既如此,我这边的顾虑就没什么了。剩下的阻碍,干系在公子身上。”她眸色一凛,冷静看着范景原道:“公子会考在即,贸然传出新纳知名乐伎为妾这等轶闻,只怕于公子声名有碍,日后在考官面前或许为此影响评定也未可知。不知公子可曾虑及此处,又有什么打算?”